Kuffskein

朋友们啊,不要再问我诗在何方。
去吧,去吧,穿过大海,遥望那片红白的土地。以相同的名字为指引,便能找到那与黄金同色的宝藏。

【阴阳师】海神祭(一)

  

  * CP是荒X书翁,你们敢信?

  * 又有原创人物


  1

  自古以来,神明便分为两种:一种是聆听人类祈愿,庇护人类的正神;一种是肆意妄为,奴役人类的邪神。

  “原本我是前一种神明。”景蓝说。

  祂在泡茶。热腾腾的水在祂手中就如同一尾银鱼,乖巧的绕着祂的手指打转,将蜷曲的茶叶一片片泡得舒展开,最后化为一线碧色注入茶杯。那茶杯也是水凝成的,干净透明,手指握住便泛起一圈圈涟漪,衬得茶色愈发清亮。

  祂的眉眼在热气中熏蒸得温润,唇角带着一丝笑:“请用。”

  我小心的端起茶杯啜饮一口。茶叶是我带来的,采自茶树上今年刚刚生出的嫩芽,本应带着淡淡的春意。然而滑过舌尖的茶水却带着浅浅的咸腥气,仿若海水,也仿若……血。

  “如何?”祂问。

  我将茶杯放下。如此好茶,却被这样糟蹋……我自是不敢对他提出抗议,又无法容忍自己对这样的东西说出任何赞美,只得沉默。

  景蓝端起茶壶。那两盏以祂妖力约束的水杯骤然炸开,连带着杯中茶水也四溅开来。滚烫的热水洒在手背上,我下意识的想要缩回手,却被另一只手压住。祂用两根手指稳稳的点住我的手背,另一只手持壶,壶嘴倾斜,一整壶热茶缓慢又仔细的从我每一根手指上浇过。我疼得吸气,手指不由蜷缩,却被他一句话钉在原地:“别动。”

  一整壶茶尽数浇在右手上,从指尖到手背都被烫得发红。我看着从皮肤下浮现的血色,恍惚间想起上一次看见自己的手指带着这样的颜色还是几十年前。那时我还是一个人类,纵使瘦弱了些,皮肤下还是蕴藏着健康的色泽。成为妖怪后,这双手便失了颜色,变得和死物无异。

  茶壶空了,祂终于松开我的手。我不知该不该收回,小心的抬眼去看祂的神色。祂未看我,专注的盯着我放在案桌上的手。我试探性的动了一下,祂眉心一皱,我腹中刚刚饮下的那一口茶仿佛突然被赋予了生命,狠狠的在身体中一撞。我痛得弯下腰,手指牢牢扣住案桌,不敢再动分毫。

  又过了片刻,祂的视线转到我的脸上。

  “书翁。”景蓝轻柔的说:“你这只手生得很好。”

  我唯唯诺诺的点头,不知他这句话的含义。

  他紧接着问道:“不若送我如何?”

  我一怔,还未想好求饶的说辞,祂却忽然笑起来。这一笑,方才那种诡谲的气氛散得一干二净。祂含笑颔首:“这只手既生得好,写出的东西想必也是好的。”

  短短一个时辰,祂的喜怒无常我已领教过几回。见祂放弃砍掉我的手当收藏,我连忙趁着行礼的机会将胀痛不已的右手收回:“您过誉了。”

  “哦?你觉得我说的不对?”祂问。

  祂的语气依旧是温柔的,我却吓得差点失语,结结巴巴的说道:“您说的自然是……对的。”

  景蓝满意的笑了,侧头吩咐道:“把他的东西还给他。”

  书篓被丢到我旁边,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卷轴书籍混着毛笔砚台滚了一地。我低头默默将东西收好,伸手去够一张画卷时,无意牵扯到身上的伤口,不由顿了一下,险险没有叫出声。好不容易忍着心疼,将所有东西以最快的速度一股脑丢进书篓,我端正的跪坐好,低头问道:“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走?”景蓝在我收拾东西时一直把玩着祂重新用妖力化出的茶杯,闻言一笑:“你想离开?怎么,我这里不好吗?”

  当然不好!如果知道景蓝盘桓在这里,我当然会有多远躲多远……我挤出一个笑:“您这里很好。只是我还有事……”

  “什么事?”祂问。

  “我与伊吹山下的一位村民约好,要去记下他讲的故——”

  “去把他杀了。”景蓝打断我的话。

  我心里一惊。

  站在景蓝旁边的妖怪问道:“大人,伊吹山下那么多人,杀哪个?”

  “与你约好的人类叫什么?”景蓝问。

  我摇头,不敢说。

  “那就都杀了吧。”景蓝随意的道。

  “别!”我连忙制止,口不择言:“我……我是瞎说的!没有人跟我约好!”

  “所以,你在骗我?”祂笑了一声。

  我硬着头皮点头:“是……”

  话音刚落,全身的血都像沸腾了一样。我尽力咬紧牙不发出声音——半个时辰前我亲眼看着那只发出一声痛叫的妖怪是怎么惨死的,所以不得不抿紧唇,连牙齿打颤的声音都牢牢藏住。祂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在我虚脱前祂便停下手。我舒了口气,没料到伤口突然锐痛。反应过来前,我已听见自己发出啊的一声痛呼。

  糟了!

  我战战兢兢的抬头去看景蓝的表情,只见祂眉眼舒展,露出一个再温和不过的微笑。

  ……完了。

  我的书……还没写完呐……


  2

  海神景蓝,是在八歧被封印后,当世存在的最为强大的邪神。

  我第一次听说祂的故事,还是从一个疯子口中。那个疯子只要一见到大面积的水洼就会吓得跪倒,抱头喃喃自语些什么‘我错了’、‘海神大人求您绕过我们’、‘不要杀我’之类的话。我在他身边跟了一个月,从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拼凑出些让人心惊的内容,便把它们记在书上。后来又多方探听了许多消息记下来,期待着有一日能为这位邪神写下完整的传记。

  只是现在,我后悔了。

  充当牢房的洞穴虽深幽却开阔,可以清晰的看到海天一色的美景。缚住双手的锁链也不太紧,涨潮时我随着水浮起来,还能在凑近洞穴顶端的地方获得喘息的机会。如今水位回落,只在腰迹打转,我的脚依旧够不到水底,随着水波晃晃悠悠的飘着,偶尔觉得有什么东西擦着靴子游过去,低头却看不到游鱼的影子。

  如果有纸笔在手,我很愿意把此刻透过洞穴出口看到的美景画下来。这是一天最好的时候,海水风平浪静,夕阳挂在海面上,蔓延数百里的火光随着夕阳下沉寸寸黯淡,直至消隐。每天我最喜欢的便是朝阳初升和夕阳下落这短短几个时辰。因为若是再迟一会儿,海水便又会涨起来,我也就没时间再去欣赏什么,只能为了不被淹死而挣扎求生。

  没有人送饭,也没有人来过。经历了几十次的潮起潮落,在我开始怀疑景蓝已经忘了我,或者打算让我腐烂在这里的时候,终于有人过来。那人在海面上行走如履平地,紫红的发映着朝阳,面容模糊,背后尖尖的海叉被镀上一层朦胧的光辉。他走到我面前,我已认出他的身份:“……夜叉?”

  洞穴里较为阴暗,他眯着眼适应光线的变化,看起来倒像是对我很不屑:“你认识本大爷?”

  “我听过你的故事。”

  “呵……”他冷冷的笑了一声,海叉伸入水中一搅,将两条锁链缠在叉上,又向上一挑。我不由自主的跟着一窜,好像咬了勾的鱼一样哗啦啦的被他钓起来。

  “大人要见你。”他说。

  与其说在跟我解释,倒不如说是例行公事。我点点头,把脸上的海水在湿淋淋的袖子上蹭去:“……哦。”

  适应了海水的浮力,再被这么吊在半空,就觉得从手腕到肩膀没有一处不在酸痛。海叉被他抗在肩上,我真像只鱼一样晃晃悠悠的吊在他背后。他踏着海面向着远处那仿佛蜃楼一样的宫殿走去,速度不快不慢,似乎也并不着急。太阳逐渐升高,我身上的海水被晒干,留下一层盐粒,连睫毛上也都是盐,眨一下就往眼睛里掉。为了不一路哭进宫殿,我干脆闭上了眼,慢慢的,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所以也不知道他是何时进入宫殿的。等我被他丢在地上震醒,睁开眼,只看见景蓝坐在高高的座位上俯视着我。

  我连忙规矩的跪坐起来,张口想要问好,却吃了一嘴盐,声音被盐粒齁得发涩:“见过海神大人。”

  半晌得不到回应。我抬起头,竟然看见那王座上空了!我奇怪的转头四顾,忽然发现大殿的柱子后面似乎站着一个高挑的青年。

  “在看什么?”一个声音贴着我的耳朵说。

  我不敢躲,慌忙低下头。这一动,头上脸上衣服上的盐粒都在簌簌往下掉:“没……没看什么。”

  这次静默的时间比方才还要长。我不敢再抬头,又过了许久,一张卷轴才被丢到我眼前。我拾起来展开,最前面赫然写着‘百鬼传记海神景蓝卷’几个字,是我的笔迹。

  妖怪胜于人类的地方,大约在于皮糙肉厚,更难打死。我捧着卷轴,正思考着自己到底能不能逃过这一劫,一只手突然抚上我的后颈。我控制不住的一抖,那只手立时抓紧了我的脖子。景蓝那看似温柔的声音响起:“你的真名是什么?”

  “……”我想回头,却被他摁着动不了。权衡几秒,我挣扎着说道:“我……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大人您——唔!”

  “你的真名。”景蓝把我的头向下一压,打断了我的求饶。令人喘不过气的威压使我连脊背都无法挺直。祂悠闲的命令道:“告诉我。”

  “……酒井三郎。”我抑制着狂跳的心,恭敬的答道:“这是我尚为人类时的名字。”

  多年来我行走世间,因为喜欢将听到的看到的都记下来,又常年背着书篓,因此被人唤作书翁。这个真名从嘴里吐出来,居然让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妖怪的真名带有力量,一旦交付,便相当于将性命也一并交付出去,我当然不愿意——只是如果不交出来,恐怕我此时便要没命了。

  那只手放松了力道。我为保住性命而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他说:“你听过我的故事?”

  我捧着卷轴的手忍不住发抖。若是早知有今日,我必然会克制自己那旺盛的好奇心,绝不沾染关于海神的一切。

  “说说看吧。”景蓝突然一旋身,盘膝坐在我对面,一手撑着下巴,笑盈盈的问道:“关于我,你都知道什么?”

  “您……曾经是,守护一方的神明。”我低头说道,斟酌着语句:“后来因为八歧大蛇的阴谋而……而……堕落……”说到这个词,我飞快的瞥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不满的神色,才硬着头皮说下去:“后来,您杀……呃,放弃了信徒,返回诞生之海,从此不问世事……”

  景蓝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只有这些?”

  自然不止这些,但我所知道的那些内容……那些疯子的胡言乱语、似是而非的传说,与那件牵连甚广的惨案,我又有哪一个敢在祂面前言说呢?更何况传闻不可信,我也不愿拿虚假的内容卖弄。

  “既然如此,还是由我来说吧。”祂的手指敲打着膝弯,眼睛温柔的弯着:“你要将我所说的,一字不漏的记下来,知道吗?”

  “是!”我赶快捡起毛笔,分出一丝妖力顺着笔杆流过,在笔尖凝成玄色浓墨,随时准备记下他说的任何内容。

  ……如果能听海神亲口将自身经历说出,就算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唔……从何处说起呢?”景蓝敲打膝盖的动作一顿,忽地转向一个方向,用轻柔的语气唤道:“荒,过来。”

  我看见一个青年从柱子后面走出来。他身上带着似神似妖的气息,身材高挑,姿容凛冽。他的步伐带着如同舞蹈般的节奏,走到我身边干脆利落的半跪下来,仰头应道:“景蓝大人有何吩咐?”

  我默默的、不易察觉的向另一侧挪动了一点,生怕自己身上的盐粒掉到他那件华服衣摆上。不知他是否察觉到,用余光瞥了我一眼,海水一样墨蓝的瞳孔中映出形容狼狈的我,照得我自惭形愧。

  景蓝伸手覆上他的手,轻轻拍了几下:“好孩子,你还记得我是何时堕落为邪神的吗?”

  听见这个问题,我心脏狂跳不止,青年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沉稳的答道:“不记得了。”

  “也是……那可真是很久以前了……”景蓝惆怅的叹了口气。他好像突然失去了兴致,起身便走。纵使我见过他是如何肆意妄为的,也被他的说走就走弄得不知所措。那个名为荒的青年倒是对此适应良好,待景蓝离开大殿,他就自行起身,也是一言不发的离去。侍奉海神的妖怪们也跟着纷纷离开,一眨眼大殿里竟然就剩了我一个人,还有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的夜叉。

  “这……你现在要把我关回去吗?”我可惜的看了一眼一字未落的卷轴,转头问夜叉。

  夜叉缓缓摇头,望着景蓝离开的方向吐了口气:“本大爷还不想死。”

  “……啊?”

  “记住了,海神大人没有吩咐的事,最好不要做。”夜叉低头对我说道:“别怪本大爷没提醒过你!”

  “那……那我能起来吗?”我小心的问。

  “你说呢?”夜叉翻了一个白眼,倒提着海叉向殿外走去:“你自己看着办吧,本大爷可不想陪你一起死!”

  我:“……”

  于是我在没有一个人的大殿里,胆战心惊的跪了一夜。


  3

  第二天早上,荒第一个踏足大殿。

  他进来的脚步无声无息,我忙着拓下海神殿立柱上的花纹,没有听到他走过来的声音。等我心满意足的把厚厚一叠画纸卷好,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双靴子,再向上看,荒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我被吓了一跳:“荒……大人,早安。”

  他注视了我片刻,问道:“汝在画什么?”

  “画……”我手心冒汗,“就是随便画画……”

  “拿来。”他伸出手。

  我默默把画卷递出,然后尽量弯腰弓背,用双手护住胸腹,免得一会儿被揍到那里——根据我的经验,被打到肋骨下方和腹部最痛,这两个地方一定要先护好。

  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在响,落在地上的画卷部分越来越长,海神殿内部的全景和各处装饰细节蜿蜒一地。终于,那声音一顿。我连忙牢牢护住最脆弱的地方,闭上眼,只等他动手。

  等了半天,没有拳头落下。我睁开眼,发现他正在仔细的将画轴卷回,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将卷好的画卷递给我,我伸手欲接,他却没松手,定定的看着我说道:“收好,莫要再画。”

  “呃……是!”我心虚的点头。

  他转身要走,我看了一眼摆在画卷旁边那一卷未完成的传记,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开口唤他:“荒大人!”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我。

  这些年来我四处游走,见过的人类千千万万。这个青年看似冷漠,实际并不难相处。反倒是海神景蓝,那一副笑脸每每看了都让人心生寒意。这个问题我不敢当着景蓝的面问出,因为哪怕语气中有一丝质问之意,我都不能保证自己的性命……面对着荒,我倒没有那种顾虑:“请问海神大人为何要抓……咳,找我?”

  我不是什么大妖,妖力也并不强,唯一出名的一点便是喜好记录世间种种奇闻异事。偶尔有那么一两只妖怪来找我,也都是想从我口中听些新鲜的趣事。可是像海神景蓝这样的庞然妖物,若真是想听故事,找青行灯才配得上祂的身份吧?

  “吾不知。”荒摇头。

  我看他与景蓝亲近,还以为他能知道缘由,原来也不知吗……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又问道:“荒大人可否帮我一个小忙?”

  他不说话,也没有拒绝,我一口气说道:“在我的书篓中有一卷画,无封,仅以红绸缠绕。画中绘着一位少女,伴有花鸟山水。那并非什么名贵之物,却是友人临死前拜托我一定转交给另一个人的。目前我无法离开,又不愿辜负友人,可否拜托您派一位小妖怪,替我将那卷画送去?”

  荒微一点头:“送往何地?”

  “爱宕山山脚下的天狗神社。”

  他离开后,我才敢擦一擦冷汗。在我认识的人中,唯有那一位可能拥有与海神景蓝相匹敌的力量,且心中秉持大义,从来不屑欺凌弱小之事,还会主动庇护弱者。可惜我与他的交情太浅,他未必会冒着得罪海神的危险来救我……也罢,将那卷画送去,也算了却我的心愿。看在我这些年送去的茶叶份上,他总会好好照顾她吧……

  心里想着有的没的,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直至下午,大殿门口才又传来声音。景蓝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海坊主和夜叉,再后面是浩浩荡荡一群侍从。殿里熄灭的烛火被逐一点亮,若有若无的幽香盖住了海腥气,大殿里阴冷的感觉也跟着散去了。景蓝端坐在最上方,听着海坊主向他汇报着什么。又过了一会儿荒也进门,向景蓝汇报巡视结果。那结果在我听来并不理想,因此景蓝笑得越发渗人。我跪在他旁边,恨不能把自己再缩小一点,生怕被迁怒。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听完荒的汇报,景蓝一只手敲击着扶手,忽然毫无征兆的唤道:“书翁。”

  “是!”我一个激灵,双手伏地向他行了一个再恭敬不过的大礼。

  “起来吧。”祂语中带笑。

  我应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跪了一夜一天,腿早就失去了知觉。我在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失态,慢慢慢慢的站好。

  “过来。”祂又说。

  我向前迈出一步,从脚掌到膝盖再到大腿都传来针扎似得锐痛。我赶快稳住,又向前迈了一步,谁知左腿反而麻木极了,平衡一个没有把持好,差点一头栽倒——如果不是荒及时的伸手扶了我一把。

  “多谢。”我感激的小声说,心里对于早上利用了他一把的愧疚又加深了一分。

  荒放开我,目不斜视。

  我定定神,一点一点挪动双腿向上走。景蓝坐在高高的王位上,距离我有七八级台阶。我小心再小心,生怕自己跪倒在台阶上。好不容易迈上最后一级台阶,还没松一口气,我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膝盖突然一软,我来不及调整,已经整个人扑倒在台阶上,接着天旋地转,好像有无数只手撕扯我的衣服,同时还有无数只手在捶打我的全身——我回过神时已经平躺在台阶下,浑身都疼。

  “哈哈哈哈哈哈——”上方传来大笑。

  与那洪亮开怀的笑声相比,侍从的偷笑就拘谨多了。我捡起眼镜,扯着衣摆擦了擦,架好。不等我跪下求饶,一道水龙从上方探来,卷着我的腰向上一提。我畅通无阻的一路越过七八级台阶,呯的一声落在王位前铺着的那不知是何种动物的毛皮上,两个滚打完,恰好撞到景蓝的脚。

  “书翁。”景蓝垂手摸了摸我的发顶,动作如同在抚弄宠物:“你可愿替我做一件事?”

  “大人请说。”我盯着他靴子的花纹。

  “去将东海岸那两座渔村替我画下来。无论是人类还是牲畜,都画下来。若是有什么好故事,也记下来。”祂温柔的说:“以后,可就再也见不到了。”

  我听出了他的意思,抑制着狂跳的心脏,点头应是。

  祂满意的拍拍我的头,扬声道:“荒,这事便交给你去办吧。”

  “是,大人。”荒沉稳的答道。

  一刻钟后,我跟荒一起走出大殿。荒走路的速度很快,我僵硬着腿拼命追才追上他,看看周围没有别人,连忙问道:“海神大人的意思是……屠村?”

  荒的脚步微微一顿:“……是。”

  我无法理解:“只是因为祭品迟了几天,便要降下这么重的惩罚……是不是,太过了?”

  荒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很复杂,我看不分明。他很快转头继续向前走:“与汝无关之事,莫要插手。”

  “你真的打算按照祂的命令屠村吗?!”我快步赶上他,顾不上腿疼:“那两座村子我之前路过,都贫穷得很。要凑出足够的祭品已是不易,不过稍微晚了几天——”

  “够了。”荒打断我:“做好汝分内之事,其他的莫要多言!”

  我站在原地。他走出一段,又折回来找我。

  “我画画慢,要画那么多东西,恐怕要画很久。你在那里等着也是无聊,不如回去做别的事。所以还是我先去,你过两日再去?”我说。

  他默默的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

  “你要是怕回去被海神大人说你偷懒,我……我请你喝酒怎么样!”我绞尽脑汁拼命想来时看到过的地方:“距离那边五十里的镇子上有一家酒铺,卖得都是上好的醇酒!我出钱请你喝,包你满意!”

  他嘴角动了一下。

  我一看有戏,连忙再接再厉:“听说过几天镇上要举行祭典,你不如小住上几天,等祭典过后再来找我?那时我就差不多画完了!”

  一个村子不过几十人,两个村子加起来也不到百人。哪怕有老弱妇孺,两三天的功夫也够他们跑远了。祂总不至于为了祭品这点小事千里追杀几个人类吧?

  荒嘴角又向上扬了几分,看起来已经近乎算作在笑了。我以为他看出我的目的,心惊胆战的等了片刻,却听他说:“酒铺在镇中何处?”

  “东南角!就在白鹤巷子里,你找人打听一下就知道!”我大松一口气,热情洋溢的为他介绍:“酒铺里最著名的酒叫做鹤藏,每日只卖三坛,去晚了就买不到了!现在去应该还没卖光!”

  他颔首,向我指的方向走去。

  我一直等到他的影子消失在海面上,这才跺跺脚,向着东海岸飞奔而去。



  tbc……


  * 不管怎样先发个开头吧……别问我为什么要写这样的CP,我也不知道_(:з」∠)_

  * 书翁的性格是我从传记里推测的,肯定也有自己瞎扯的方面,荒也是,OOC见谅。

  * 原创的是本文里的大反派,基本也是唯一坏到骨子里的坏蛋了。大反派以前也是老好人来着,奈何眼瞎爱上蛇渣,具体的下文会提,反正现在黑化得根本不回头,与荒哥这种表面黑化其实揣着一颗小红心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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