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uffskein

朋友们啊,不要再问我诗在何方。
去吧,去吧,穿过大海,遥望那片红白的土地。以相同的名字为指引,便能找到那与黄金同色的宝藏。

【青玄番外】鬼之子(三)

* 忙得一堆坑都没有时间填,先丢个存稿混更吧

 

鬼一:https://mhbdzty.lofter.com/post/1cb6226d_f1148a8    
鬼二:https://mhbdzty.lofter.com/post/1cb6226d_f1ced48

 

    15

    他们在树林外守了整整一夜,等鬼宴散场时,清镜才被鬼之子叫醒。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从鬼之子膝盖上迷迷糊糊坐起来时才看见天边一抹正在变亮的黛青色。

    “什么时候了……”他问。

    “寅时一刻。”

    鬼宴在天亮前散场,众鬼熙熙攘攘的原路返回。清镜他们所在的位置比较偏僻,他抓着掩盖气息的符咒屏息一直等到众鬼走远,这才站起来:“快,我们跟上他们!”

    鬼之子应了一声,跟着他身后。清镜走出几步,突然听见身后啪嚓一声。他回头看见鬼之子正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膝盖上的泥土。

    清镜:“……”

    不会经常摔,呵呵。

    “小殿下,我只是腿麻了……”鬼之子辩解。

    “少废话,赶紧跟上!”清镜懒得跟他计较。这么一耽误,众鬼已经走出很远,他不得不小跑跟上。不知是否畏惧于天亮,他们走得比参宴时快得多,清镜从一开始的小跑到后来拼命追赶,还是被拉得越来越远。他咬着牙想要再加快速度,腰上忽然一紧。鬼之子揽着他,不过几下纵跃已经跳上了屋顶。他跑动时悄无声息,比下面的群鬼更像一道鬼影,速度也不相上下。

    清镜抓着他的胳膊,十分紧张。

    “小殿下不用怕,我不会摔到您的。”鬼之子小声说。

    你还说你不会经常摔跤呢。清镜木着脸想。为什么要在屋顶上跑,这么高的地方万一你绊一下,我就要摔成死殿下了……

    他们一路追着群鬼跑到废宅北面一处小门,这里比起主宅更加萧索,墙壁的木板早已腐朽,苔藓肆意生长。众鬼穿过坍塌的院墙,一路向着郊外走去。鬼之子抱着清镜跳下屋檐,轻飘飘的落在湿漉漉的青石地面上。

    “水里有阴气……是鬼穿行留下的?”清镜蹲下来摸了一把地上的积水,冰寒刺骨。他在院中找了一圈,最后看向角落里枯死的灌木。那株灌木的根已经烂了,枝干歪歪斜斜的搭在外墙上。他心中生疑,走过去用脚踩了踩土壤,没想到表面一层浮土之下居然是空的,一个用力过猛,整只脚都踩进了浮土下的积水坑,泥水哗啦啦的倒灌进靴子。

    清镜:“……”

    他若无其事的把脚提出来:“这里积了这么多水,一定有问题,挖开看看吧!”

    鬼之子露出奇怪的表情。

    “有什么问题?”清镜没好气的甩着脚上的水。

    “小殿下,那里积水只是因为地势较低,加上前天下了雨……”鬼之子说。

    “那积水也不可能一天一夜都没有沉下去!”清镜坚持。

    “那是因为它是连着花盆整株埋在地下的,根系腐烂后泥土也流失了许多,只剩空盆,所以水才没有全部渗透流走……”鬼之子扒开灌木根部,指向一处露出地面,显然不是泥土的花盆边缘。

    清镜:“……”

    “小殿下如此警觉还是很——”

    “闭嘴!!!”

    “……哦。”

 

    16

    等汇合时,安倍晴明好奇的看着清镜阴沉的脸:“你遇到麻烦了吗?”

    “已经解决了。”清镜哼了一声。

    凌晨被鬼之子抱着悄悄返回阴阳寮换了一双靴子,又从仓库里拿了符咒和处理好的干桃核,最后回去把包裹好符咒的桃核埋在院子里,连青石板都是鬼之子帮忙掀开的……感觉自己什么也没干,反而帮了倒忙的清镜十分不高兴。

    听完清镜三言两语(并因为觉得丢脸而隐瞒了部分真相)的解释后,安倍晴明感慨道:“真想看看鬼宴是什么样子啊……”

    “你呢,昨晚那个女人的影子是什么?”清镜问。

    “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啊。”安倍晴明说;“她原本是藤原家的一个舞姬,后来成为了某位大人的情人,被安置在这里……某天夜里,这间偏僻的屋子引来了强盗,强盗们劫掠财物后又将她杀死,因为来不及掩埋尸体,就把她藏在了树洞中……”他说着,像是想起什么画面,不自在的动了一下:“她的冤魂无法安息,故而尸体不腐。随着那棵树的生长,尸体被包裹入了树干,只有一半的身体露在外面,所以我们看到的影子才会是那个样子……”

    清镜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我们依照她的愿望,将她的尸身从树中挖出来,把她好好安葬。”安倍晴明补充说:“这样一来她的灵魂得到安息,就不会日夜在宅院中哭泣了。”

    清镜嗯了一声,垂头不语。

    一直到他们返回阴阳寮,清镜还是看起来心不在焉。在他们之前已经有寮生返回,贺茂忠行正站在阴阳寮门口做着记录。他看见自己的弟子平安归来,微微笑了一下,将记录工作交给其他阴阳师,自己走过来:“一切顺利吗?”

    “很顺利,遇到的并非怨灵,翔太大人很轻松就解决了,您为我准备的东西都没有用到。”安倍晴明说完,从包裹中拿出清镜给他的两张符:“清镜殿下还给了我这两张护符,听说是阴阳头大人所制。”

    贺茂忠行看了一眼足以把整个宅子炸平的五雷符:“……”

    他默不作声的从袖子里拿出三张符递给安倍晴明:“这几张你拿好,那老东西……咳,橘雅忠所画的符并不适合你,扔了吧。”

    安倍晴明:“……”

    老师我听见了哦,你不仅直呼阴阳头大人的名字,还叫了他老东西。

    另一边清镜已经跟着鬼之子做好了记录,鬼之子又向贺茂忠行汇报了一遍,后者听完微微点头,回了几句鼓励的话。安倍晴明趁机把贺茂忠行给他的三张符分给清镜两张:“这是我老师制作的灵符,请当做回礼吧。”

    清镜看了看显然和阴阳头风格不同的符纸,点点头收好。

    “清镜殿下,以后我们有机会再见。”安倍晴明笑着说。

    清镜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

    返回的路上,贺茂忠行问道:“清镜殿下性情如何?”

    “清镜殿下很好相处,比同龄人要沉稳得多,不愧是阴阳头大人的弟子……”安倍晴明说着皱了一下眉,不确定的说:“……他回来时一直很沉默,似乎有什么心事。”

    “大约是……有些触动吧。”贺茂忠行笑笑,并不明说,转开了话题:“听闻神子殿下喜好甜食,下次来拜访时不妨准备些甜品吧。”

    “好的,老师。”

 

    17

    清镜确实有心事。

    具体表现在他啃糖饼时居然咬到了自己的手指,要不是鬼之子及时把他的手从嘴里抽出来,他还不知道要叼着手指磨多久。

    “小殿下有什么心事吗?”鬼之子问。

    “……你有父母吗?”清镜突然问。

    “当然有。”鬼之子点头:“不过我并没有见过……”

    “真巧,我也没有。”清镜说:“你应该知道吧,我是遗腹子——我的父亲在我出生前就死了。”

    “呃……”

    “我的母亲嘛,她是我父亲的情人,身份和那个尸体陷在树中的女人差不多吧……她以前是宫里的舞姬,虽然得到了我父亲的宠爱,但她不是贵女,自然没有名分。她怀孕之后,我父亲在宫外为她安置了一间宅子,向她发誓以后她诞下皇子便会来接她入宫……后来你也知道,他被雷吓死了。”清镜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言语间提起自己的父亲醍醐法皇着实没什么尊敬,甚至称得上厌恶:“我母亲是后来知道的……她在生下我的那天,暴雨倾盆,一道雷直接劈碎了屋顶,她以为是我父亲来找她了,惊恐的大喊大叫着‘圣上’,‘陛下’之类的话,就这样被吓死了。”

    “这些都是养大我的侍女告诉我的,她之前一直叫我灾星,还说我父亲早知道我是个祸害,所以才把怀了我的母亲赶出宫,结果还是被我克死了。”清镜说着,突然注意到鬼之子神色有点奇怪:“怎么了,你以为我一出生别人就都叫我神子吗?那都是贺茂忠行大人带人找到我之后的事了。”

    “不……”鬼之子摇头:“先皇陛下从未说过那样的话……他对您的出生很期待,还专门命人为您制作了诞辰礼。”

    “什么诞辰礼?”清镜随口问完,才突然意识到不对:“……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曾经追随过先皇陛下。”鬼之子笑笑,垂眸掩盖了眼中的神色。他说道:“先皇陛下命人以龙骨为原材料,制作了一把匕首。”

    “……龙?又是龙?!”清镜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胸口,厌烦的皱眉:“哪儿来的龙骨,难道现在还有龙存在吗?”

    “虽然作为神明的龙已经离去,但遗骸还是存在于世间的。”鬼之子肯定的说。

    “说得跟你见过一样!”清镜哼了一声。

    “呃,这个嘛……”鬼之子没有回答,又把话题转了回来:“那把匕首在制作时取了小殿下的骨血,所以只有您一人能够使用。”

    “……骨血?!”清镜露出厌恶和奇怪混杂的表情:“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在您刚出生的时候……虽然那时候先皇陛下已经逝去,但是他留下来的命令还有人在执行。”鬼之子说。

    “……我少了哪块骨头?!”清镜闻言表情更纠结。

    “是一根指骨——您出生时右手是六指。”鬼之子说。

    清镜:“……哈?”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看了又看,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曾经长出过六指的痕迹。他在小指旁边的那块皮肤上摸来摸去,光滑得与周围皮肤没有区别。他自言自语:“长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

    “当然找不到,”鬼之子一本正经的说:“因为我是骗您的。”

    清镜:“……”

    他二话不说,抄起桌子上装糖饼的盘子直接扣在了鬼之子脸上。

    “……好痛。”

 

    18

    “那把龙骨匕首?”少年点了点桌案,偏淡的眉毛颦起:“朕还有印象……是我那神子弟弟的诞辰礼?”

    “是的。”阴阳头垂首答道。

    “既然如此,就取来给他防身用吧。”少年说。他瘦长的手指摩挲着书卷的边缘,若有所思:“朕幼时先皇也遣人教过朕防身之术,可惜朕体弱多病,未能坚持……”他索性放下书卷,用手撑着下巴,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与年龄相符符的天真:“呐,不如让鬼之子来教朕,如何?”

    阴阳头:“……”

    不如何,鬼之子他很忙的,陛下。

    “鬼之子所习之术并不适合陛下。”他委婉的说。

    少年不在意的摆手:“无事,朕也不过是当做消遣。”

    把杀人之术学来当消遣?他瞄了一眼少年的表情,十分诚恳的说:“鬼之子身份低微,恐不能——”

    “朕就想他来教朕。”少年天皇打断了他的话,眯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橘雅忠大人不会连这点请求都不答应朕吧?”

    “……”

    阴阳头一脸阴沉的走出宫门,乘牛车返回阴阳寮。他在屋中静坐了一刻钟,忽而抬头说道:“明日起,你每日戌时入宫,教授陛下防身之术。”

    藏身于房梁之上的鬼之子:“……诶?!”

    他从房梁上落下来,不是很抱希望的问道:“大人,我要是犯物忌的话能不入宫吗?”

    我很穷的,没多少套衣服可以留给陛下啊!

    阴阳头:“……”老子还想犯物忌呢!

    “陛下亲自指名,老子怎么拒绝?”阴阳头烦躁的用扇子敲着桌案,眉头慢慢皱了起来:“陛下怎么就非你不可……就你这张脸,还不如老子年轻时候十分之一帅……”

    鬼之子:“……”

    “罢了,他要你教,你就教他吧!”阴阳头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把扇子往桌案上一扔:“你自己清楚哪些能教、哪些不能教吧?”

    鬼之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为难的说道:“我要教陛下什么?我会的都不能教给陛下啊……”

    “老子怎么知道?!”阴阳头叹了口气:“我看陛下意不在此,恐怕是还没放弃杀了藤原忠平那老狐狸的想法……你自己长点心。”

    鬼之子哦了一声,又问道:“大人能借我点钱吗?”

    “你拿着老子的信物自己去支。”阴阳头随口说完,突然看向他:“你要钱干什么去?”

    “多买两件外衫,以备不时之需。”鬼之子非常严肃的说。

    阴阳头:“……”

 

    19

    清镜以为鬼之子那一番话全是胡诌的,所以几天后看见阴阳头递给他一把通体莹白的匕首时,差点以为是阴阳头跟鬼之子联合骗他玩。

    阴阳头没有直接接触匕首,而是用一块绢帕包着,捏着它的动作十足小心:“这把匕首乃是咒术师所制,上面附加一个强力的咒——如果你用它刺入他人体内,只有你能将它拔|出。”

    清镜惊讶的看着仿佛白玉雕成的匕首。它的外表十分精美,材质略带透明,可以清晰的看见其中流转着的淡青光泽,以及一根头发丝粗细的血线。这把龙骨匕首如同一件摆设而非武器,很难想象居然附有如此恶毒的咒。

    “如果……不能拔|出来,会怎样?”他问。

    “不清楚,没有人使用过,也许要连被刺入的地方一起砍下来吧。”阴阳头皱眉说。他将匕首放在案桌上,深深看着清镜:“你年龄尚小,我本来打算待你元服后再给你……罢了,我也从未把你当孩子看待。这把匕首你贴身藏好,关键时刻可用来防身。”

    清镜双手接过匕首,听见他的话一愣:“匕首贴身放的话……不会戳到自己吗?”

    阴阳头:“……”

    “鬼之子,出来!”阴阳头不耐烦的唤道:“给他看你都怎么放的!”

    “是,大人。”鬼之子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即使清镜见过许多次,还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走到那里的。他看着鬼之子带着一贯温和的表情从袖口,裤脚,背后和腰上抽出或长或短的七八把武器:“……”

    厉害了,你摔倒时都不会把自己戳出十七八个眼儿吗?

    清镜木然的伸平胳膊让鬼之子拿匕首对着他比来比去。研究了好一会儿,鬼之子犹豫:“呃……小殿下好像太矮了……”

    清镜:“……”

    他狠狠瞪了鬼之子一眼。

    “……不,是匕首太长了。”鬼之子改口。

    阴阳头:“……”

    你改口改得挺快啊?!

    “那就先收着吧。”阴阳头看了一眼天色:“你也差不多该去了。”

    鬼之子把绑带一圈圈缠在匕首柄上,将它递给清镜,这才微一点头,消失在阴影中。

    “老师,他去做什么?”清镜好奇地问。平时鬼之子也并非无时不刻的跟着他,但在他晚上入睡前一定会回来。如今已经接近戌时,这么晚离开还是头一次。

    “他去教人怎么贴身藏匕首。”阴阳头黑着脸说。

    清镜:“……”

    他行了一礼:“老师,我也告退了。”

    “你又去干什么?”阴阳头问。

    “我去早点睡觉,好早点长高,能够早点学怎么贴身藏匕首。”清镜面无表情的说。

    阴阳头:“……”

 

    20

    戌时。

    殿中烛火发出哔啵一声细响,火苗轻微摇了摇。负责看护烛火的侍从正要上前将过长的烛心剪去,忽然听见少年天皇的吩咐:“都退下吧!”

    他跟其他侍从一样,垂首退出大殿。离开时他颇为担心的偷偷瞄了一眼烛火的位置,突然注意到映在地上的影子多了一道。他心中猛地一跳,不敢再多看,匆匆退去。

    “你来了。”少年放下笔,笑盈盈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鬼之子:“快起来吧。”

    鬼之子依言站起,恭敬的问道:“请问陛下想学什么?”

    少年没有回答,而是说道:“过来。”

    鬼之子走到案桌旁边。少年抬手抓住他的胳膊,他顿时紧张得绷紧了手臂。那几根细瘦的苍白手指搭在深沉的黑色布料上,仿佛一只骨爪。它们像弹奏琵琶那般在他胳膊上按压了几下,最后捏住他的左手腕:“朕听说,你这只手可以直接把别人的心掏出来?”

    “……是。”

    “为什么不是这一只呢?”少年点点他习惯性藏在宽大袖口之下的右手:“难道不是这一只更有力吗?”

    “呃……因为这只手太大,会卡在肋骨中间。”鬼之子说。

    毕竟比正常的手重七斤,大两倍,不太适合做徒手掏心这么精细的活。

    少年:“……”

    听起来很有道理,然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放开鬼之子的手腕,正色道:“朕之前的教习师傅曾说过,每个人适合学习的东西都不同……鬼之子,你看朕适合学什么?”

    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把鬼之子难住了。他看了一眼少年恐怕还没有他一半粗的胳膊:“……”

    陛下,我觉得你适合什么都不学。

    “陛下若只为防身,可以修习巧劲。”他斟酌了一下语言。

    “哦?这么快就下结论了吗?”少年勾起嘴角:“都不用为朕摸骨吗?”

    不用,光看就知道陛下你很容易骨折……鬼之子这样想着,摇头:“臣并非武士出身,不懂得摸骨之术。”

    “这个不懂,那你跟了橘雅忠这么多年,占卜之术总学了些吧?”少年看起来完全不急着学什么防身之术。他伸手撑着下巴,袖口从腕上滑落,露出一截细白的小臂:“朕幼时先皇曾命人为朕占卜,言朕先天不足,一生体弱多病,三岁必有大劫,若能挨过可享十数年荣华富贵,但……”他眯了眯眼:“朕为早夭之相。”

    鬼之子:“……”

    陛下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这种事听了是要被砍头的啊?!

    少年没注意他的表情,继续说道:“所以啊,朕一直觉得自己不适合当天皇……”

    鬼之子:“……”啊啊啊啊啊真的要被砍头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少年突然看向他。

    鬼之子:“……”要被砍头的表情。

    “放心吧,朕只想找人说说话。”少年垂下眼,如同闲聊般说道:“鬼之子,你不会把朕的话告诉别人,是不是?”

    “……臣明白。”

    少年嘴角上挑,好像很满意他的回答。他兴致盎然的问道:“说了这么多,不如你来为朕占卜一卦,如何?”

    “臣也不懂得占卜之术。”鬼之子无奈的说。他的出身少年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懂得这些:“贺茂忠行大人精通占卜之术。陛下若有兴致,不妨命忠行大人为您占卜。”

    “哦。”少年点头:“说朕有早夭之相的就是贺茂忠行。”

    鬼之子:“……”忠行大人,我敬您是条汉子。

    “不必紧张,他也不过实话实话罢了。”少年笑笑:“朕的身体是什么样子,朕心里清楚……若是他说朕能长命百岁,那才是欺君。”

    “朕剩下的,至多不过二十年……有藤原家在前,朕除去‘享荣华富贵’,还能做什么?”他盯着自己的手,好似冷笑了一声:“朕体虚多病,难有子嗣,兄弟又无一人能当大任……待朕死了,这位子上也不过换了个傀儡罢了。”

    鬼之子彻底不吭声,假装自己不存在。但少年下一句话却不得不让他开口——“你觉得朕那个神子弟弟,清镜如何?”

    “清镜小殿下聪慧过人,虽年仅七岁,于阴阳术的天赋却连橘雅忠大人都赞不绝口。”鬼之子平淡的说。

    少年笑着摇头:“朕如果想听这话,随便去阴阳寮里找人问就是了……朕想知道的,是他究竟如何。”

    鬼之子想了想:“清镜小殿下……不太喜欢侍从随身服侍,很少与其他寮生交流,很信任橘雅忠大人。”

    “只有这样?”少年失望的问。

    鬼之子似乎有些为难的皱起眉:“更多的臣也不清楚。陛下可以询问雅忠大人。”

    “神子降世……”少年不知在想什么,喃喃的念了一句,意义不明的叹息道:“若是……就好了啊……”

    鬼之子表情变回平时的温和,好像根本不在意少年天皇的呢喃。不一会儿,少年收起那副茫然的神色,对他笑道:“说了这么久,你还没教朕呢……这便开始吧。”

    “是,陛下。”

 

    21

    鬼之子返回阴阳寮时已是深夜。他没有像往日那样隐藏身形,因为阴阳头亲自提着灯笼站在阴阳寮门口,显然是在等他。

    “大人,我回来了。”

    “哦,回来了?”阴阳头认真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几遍,看见他衣服都好好穿着,身上也没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这才松了口气。他把灯笼往鬼之子手里一塞,打着呵欠往回走:“你就不知道早点回来,害老子担心你……”

    “大人……”鬼之子有点感动。

    “……万一你真被陛下看上,老子可出不起这份聘礼!”阴阳头说完后半句,忽然嘿嘿笑了几声:“敦仁把你交给我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你接触圣上……现在圣上倒是千方百计的想要找你。也不知道他过没过那道桥。要是还没过,非气活不可!”

    敦仁是醍醐法皇的名讳,敢如此大胆的直呼先皇名讳的恐怕也没几人。鬼之子像听见一个普通的名字一样毫无表示。他替阴阳头提着灯笼,走在他旁边:“大人担心的话,我可以找借口不去。”

    “担心?老子担心什么,你被那小子利用吗?”阴阳头看着鬼之子,哼笑道:“还不知是谁在利用谁。”

    “我不会做什么。”鬼之子平淡的说。灯笼照亮他的侧脸,普通到令人生不出警惕之心:“我的命都在大人手里,您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谁知道呢?”阴阳头叹息一声:“老子从来不知道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总不会想着送死的。”鬼之子微微笑了一下:“既然活着,自然是想办法让自己活得好一点。难道大人不是吗?”

    “哈,老子这辈子干了太多亏心事,估计是活不好了。”阴阳头满不在乎的笑笑,轻轻吐了口气:“不过啊,老子倒是真心希望你活得好一点……”

    希望我活得好一点?鬼之子盯着灯笼中燃烧的蜡烛,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浅笑,不知在想什么。

    他们走到屋门口,阴阳头摆摆手:“时候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大人不想知道陛下对我说了什么吗?”鬼之子问。

    “嘿,老子知道那些干什么!”阴阳头已经走进门。

    “陛下有意让位给清镜小殿下。”鬼之子说。

    “那就让他去……什么?!”阴阳头猛回头,因为太过震惊,表情都显得狰狞起来:“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老子?!”

    “因为大人您突然真情流露,我不好意思打断您……”

    阴阳头:“……”

    “老子是不是很久没跟你切磋过了?”他狞笑。

    “大人您冷静一点……痛!”

 

    22

    清镜第二日照例在洗漱后前往阴阳头房间时,被开门的鬼之子吓了一跳。他不像平时那样包得严严实实,胴服不知去了哪儿,衣摆和一条袖子都被撕开了,脖子和手腕等位置都明显有被绳子勒出来的红痕,脸上还有一道正在流血的伤痕。

    “你这是……又摔倒了?”他不确定的问——他当然知道这幅鬼样子不可能是摔出来的,但他一时也想不出其他原因。

    “没有,昨晚大人兴致很好,我们切磋了一番。”鬼之子说。

    好像为了配合他的话,阴阳头恰好从内间出来。他身上只穿着襦袢,两条毛腿从内衫下露出好长一截,骂骂咧咧的捂着脸一路冲到柜子前,翻出药箱头也不回的扔给鬼之子,之后才转身走向小几——如果不是突然看见自己的弟子瞪大眼睛望着他,估计他还会继续不顾形象的接着挠已经被抓红一片的脖子。

    鬼之子默默打开医药箱,站起来把僵硬在原地的阴阳头拉得坐在地上,然后迅速而熟练的给他肿起来的脸颊与红彤彤的脖颈上药。全程阴阳头都跟清镜大眼瞪小眼,他们一个不小心在自己弟子面前暴露了十分狼狈的一面,另一个目睹了自己的老师极度不修边幅的一面,两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清镜,他的目光从阴阳头明显被人掐过的脖颈上掠过,又看向鬼之子脖子与手腕等处被绳索勒出的红痕,突然说道:“老师和鬼之子切磋得很激烈呢。”

    阴阳头:“……”

    这什么意思……他的巴掌抬起到一半,不知道该不该落在清镜头顶。

    “……老师的‘缚’很厉害,每一次都能抓住鬼之子,我就做不到。”清镜继续说道。

    “废话,你才学了几年阴阳术!”阴阳头讪讪的放下巴掌——看来是他想多了,毕竟清镜才七岁,怎么都不可能往那个方向联想——尽管他们也真的不是那种‘切磋’。这样一想,他突然浑身不舒服。他拍开鬼之子:“行了行了,老子自己会弄……你也处理一下!”

    “我没关系的,大人。”鬼之子扫了一眼手腕上的红痕。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那些痕迹都飞快的变淡消失,就连他脸上那条还在流血的伤痕也迅速收口。他抬手抹去脸颊上的血迹,那里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清镜第一次见,不由好奇:“这也是术吗?”

    “不,是我体质特异,所有受的伤都能很快恢复。”鬼之子说。

    “为什么?”清镜依旧奇怪。

    “因为我是酒——”

    “就你问题多!”阴阳头打断了鬼之子的话,不轻不重的在清镜头上一拍:“老子……”他猛地顿了一下,自暴自弃的没有再改口:“……教你的术都学好了吗?”

    “五天前就学会了。”清镜点头,有些期待:“老师您终于要教我新的术了吗?”

    想要用学习压制住自己弟子过分好奇心却被天才弟子一秒怼回来的阴阳头:“……”

    等清镜抱着新的书籍满足离开后,阴阳头深深叹了口气:“有时候真觉得我老了啊……”

    “大人您确实不年轻了。”鬼之子说。

    阴阳头翻了个白眼。他想起过去,眼神微暗:“老子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也才刚过了成人礼……有三十年了吧?”

    “若大人是从我出生算起……正好三十年。”鬼之子点头。

    “三十年啊……”阴阳头望着庭院里那棵郁郁葱葱的樱树,过了许久才叹道:“当年老子跟着敦仁干了太多混蛋事,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要是有哪天你想报复回来,对着老子一个人就够了。但是……”

    他回头看向鬼之子,表情严肃。

    “但是下次动手不许再打老子的脸!”

    “那大人您能也别打我的脸吗?”

    “不能。”

    “……哦。”

 

 

    * 鬼之子十分委屈,简直委屈得要哭出来:雅忠大人是大坏蛋QAQ!

    * 醍醐天皇因为最后修佛了,所以不被叫做醍醐先皇,而是叫做醍醐法皇

    * 小剧场:关于年龄

    某天聚会,我妻小妹子(为什么又是他)突然好奇:玄武究竟多大了?为什么他的相貌从我小时候第一次见,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变过啊?

    青龙:他比老子大二十三岁!

    白虎:所以,他今年……五十了?

    小妹子:原,原来玄武已经是老人家了吗?!完全看不出来啊……

    青龙:啧,那个怂包的年龄又不能按人类的算!对他来说二十岁跟五十岁也没有区别吧!!!……对了,他人呢,为什么今天一天都没看到他?!

    朱雀:哦,我让怂包帮我去取我的九百五十岁生日蛋糕去了~

    小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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