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uffskein

朋友们啊,不要再问我诗在何方。
去吧,去吧,穿过大海,遥望那片红白的土地。以相同的名字为指引,便能找到那与黄金同色的宝藏。

我觉得我们宿舍有问题(八)

  * 不能更有问题——!

  

  38

  我的高中同学井青原是个好学生。虽然他打架,脾气烂,嗜甜如命,还三天两头的缺课,但他成绩从来没下过全年级前三,是远近闻名的学霸男神。学校里有一半的女生都喜欢他,在她们眼中井青原缺课都是为了去拯救世界。

  但不是,他其实是去完成家族事业了。

  他的家族事业是黑社会。

  ……所以说井青原不就是个小小的东北黑社会接班人吗,怎么业务都他妈拓展到金三角教父身上去了?!

  我反复看了那张照片十几遍,确定是井青原本人没错——照片很糊,但人的特征总看得出来。别说五官,就连脖子上露出来的纹身位置都百分百一样,我想欺骗自己都没办法。

  我回头去看井青原。

  他还在打游戏,一手鼠标一手键盘,脊背挺得笔直,侧脸冷漠又锋锐。

  井青原身上确实有一种很特殊的气场,介乎于贵气和锋利之间,在他不开口说话的时候更明显。套用我高中喜欢的女生对他的评价——‘就像王子一样’。这话当年把我恶心得够呛,不过我也得承认,井青原这人的教养确实不一般——当然,是在他不骂人不打架的时候——他认真做事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写着‘你惹不起老子’几个大字,我看了都怂,不敢去撩他。

  在我注视着井青原的时候,他眉头忽地一皱,张口就是……“谁他妈唱小跳蛙还没关麦?!”

  我:“……”

  井王子可真是静如男神,动如疯狗。

  

  39

  任袅回来的时候,我还沉迷于翻韩墨的朋友圈无法自拔。他不知从哪儿买了一大袋炸鸡。一进门,香气瞬间席卷宿舍。我从床上探出头,他看见了便招呼道:“吃不?”

  我扔下手机,颠颠地爬下床。

  在我下楼梯的时候,任袅走过井青原旁边,凑过去看了一眼他在打的游戏。后者在浓郁的炸鸡香气中巍然不动,并发出嫌弃的声音:“离我远点,别把油蹭老子身上!”

  任袅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突然凑近他耳边,嗓子里发出低沉粗犷的男音:“呵,昨晚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井青原:“……”

  我:“……”

  任袅仿佛一只刚啄了狼狗尾巴的乌鸦一样快乐地蹦到桌边拆炸鸡包装。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又察觉到什么,转头去看井青原。后者咔咔地扭过头,目光阴森。我几乎产生了地狱之门在我面前洞开的幻觉,吓得瑟瑟发抖,腿毛都竖起来了!

  我赶紧一步跳下台阶挡在他们俩之间,回头嘱咐任袅:“袅哥,一会儿我冲过去抱住他大腿,你趁他捶我的时候赶紧跑!”

  “哟,绒绒为我牺牲这么大呀?”任袅完全不紧张,还往嘴里塞了只鸡腿。

  “不是,我就是不想宿舍里有碎尸。我害怕。”我实话实说。

  任袅:“……”

  我已经习惯了井青原有点破事就喊孜止归替他打人,都好久没见他亲自动手。这次大概是对任袅忍无可忍,抄起扫帚就追在他身后打。任袅像个技艺高超的芭蕾舞蹈家,在椅子、床铺、和柜子之间轻盈的旋转跳跃,居然连个杯子都没碰掉。这就算了,让我惊讶的是井青原那么高大的一个人,竟然灵巧得跟任袅不相上下。两个人在宿舍这么屁大点地方辗转腾挪,飞上飞下。等我啃完一袋炸鸡,井青原已经用被子把任袅蒙在了我的床铺上,骑在他身上用扫帚杆子暴打被子卷。

  任袅的声音含含糊糊地透出来,像只被狼狗爪子摁住的乌鸦,隔着被子嘎嘎惨叫:“救命啊!杀人啦!有人耍流氓啊!!!”

  井青原不为所动,扫帚轮得飞起。

  任袅见这招没用,突然转换了战术,发出矫揉造作的声音:“嗯啊~不要这么用力~你打得人家好痛痛~~~”

  井青原:“……”

  我:“……”

  这是何等的作死精神。

  我决定把任袅那份炸鸡也吃了——反正他估计吃不到了,回头我把炸鸡袋子烧给他就好。

  井青原收到这种精神攻击,脸色实在恐怖得让我不敢多看。他顿了顿,突然扔了塑料扫帚翻身下床。任袅刚得意洋洋地从被子卷里挣扎出个脑袋,他就拎着实木的拖把回来了。

  任袅:“……”

  他嗷的一声,像条鱼一样刺溜一下从被子里钻出来就往窗外扑,可惜刚出来个上半身就被井青原狞笑着一把拽住了脚腕。眼看井青原处于失智边缘,真要把他拖下来用实木杆子往脑袋上敲,我再也顾不得看戏,慌忙冲过去连着拖把带他的胳膊一把搂住,撕心裂肺地喊:“别在宿舍里!你先把他拖出去再打!!我害怕见血啊啊啊啊啊啊——!!!”

  井青原:“……”

  我们三个僵持的时候,宿舍门开了,九弟抱着书走进来。他见到我们的姿势愣了愣,目光依次从我们身上扫过,沉吟几秒,开口道:“我放下书就走,不会打扰你们的,请不要在意我。”

  我:“……不管你正在想什么,一定不是那样子的!!!”

  

  40

  我好说歹说,终于劝井青原收手。任袅顶着鸡窝头从被子里钻出来,不去整理头发,先举起一个东西冲我晃了晃:“这小孩儿谁啊?长得还挺可爱。”

  我仔细一看,发现他手里拿的是我手机——我刚才急着吃炸鸡,手机直接扔床上了,想来是任袅被井青原摁在我床上暴打的时候捡到的。我再一看界面,冷汗都下来了——他进门前我正在翻韩墨的朋友圈。那张照片是他发的,里面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穿着米老鼠连体裤站在树下,背景是游乐场。那孩子的样子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一时想不起来。我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其实是韩墨。他长了张娃娃脸,五官和小时候极像,还挺好认的。照片是从某个相册上翻拍的老照片,原本白色的边缘都已经发黄。他那时候还是黑发,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镜头,笑得开心极了。

  之前我没见到这张照片,估计是刚才他们打闹时碰到手机又往后滑了几页。我担心他看见什么不该看的,赶紧抢过手机,关掉界面。穿着米老鼠连体裤的小男孩暗下去,黑屏上倒映出我的脸。我忽然一愣,想起什么,心脏像是突然掉进了胃里。任袅还在举着炸鸡说话,我已经听不清了。我摁开手机,那个小男孩又重新出现在我眼前,对着屏幕露出大大的笑容。

  ——三岁那年,父母带我去市游乐园玩。他们平时总是很忙,没什么时间陪我。所以那天我很开心,还穿了他们给我买的新衣服,一件米老鼠连体裤。他们在衣领内侧写了我的名字和他们的电话,告诉我如果我走丢了不要害怕,就站在原地等他们。如果有警察叔叔路过,就给他看我的衣领……

  这么多年来,我回忆过无数次那天发生的事。在鬼屋里的记忆如此鲜明,可在之前却是一团迷雾。我究竟是如何走丢的,又为什么会进入鬼屋,我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我不是没怀疑过中间发生了什么异常的事——如果真的是我自己走丢,我一定会按照父母的嘱咐乖乖站在原地等他们,绝对不会乱跑。

  而且就我的记忆来看,当时站在那个屋子里的人似乎都是有组织参加的——可以说,至少在男人拿出电锯前,他们都是自愿的。

  可是我……

  我看着三四岁的韩墨身上与我一模一样的衣服,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可若真相如此,那可真是……太戏剧了。

  那张笑得灿烂的小男孩配的文字也只有一句话——“今天翻到了小时候的相册。”

  韩墨叫海坤伟养父,想必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了。那么,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被收养的?如果真如我想的那样,带着他去那家游乐园的人绝不可能是海坤伟……会是他的亲生父母吗?

  我把手机装进口袋,避开了任袅递到我嘴边的炸鸡,正要从宿舍出去,突然被人拉住。我回头一看,竟然是九弟。他一只手里拿着一根任袅硬塞的炸鸡腿,另一只手抓着我的手腕,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直视着我。

  “怎么了?”我很莫名。

  “我跟你一起去。”九弟说。

  这前后不搭的话戳中了我想法,我一惊:“你知道我要——”

  我还没说完,他已经截断了我:“是,我认识韩墨。”

  我:“……”

  他视线扫了一眼我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又看了一眼正不怕死的拿着炸鸡往井青原面前凑的任袅,接着脑袋向外一偏,示意我跟他出去。我麻木地挪动双脚跟在他身后,觉得耳边持续不断的响起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那一定是我的世界观。

  九弟,养鬼娃娃的九弟,没想到他软软萌萌的竟然也跟金三角教父养子有所牵扯。这个宿舍是怎么回事?!难道学校给海坤伟的关系户们专门安排了一个宿舍集中放置吗?!

  九弟拉着我的手,一路把我拉到宿舍后面的一个小门。那道门常年闭着,后面连着的还是条堆满垃圾桶的阴暗小巷子,平时就算翻墙也没什么人选那里。他把我拽到这个隐蔽的角落,掏出手机摆弄了几下,给我看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合影,画面中间是一个坐在高背椅上的男人,正是海坤伟。他看起来要比我印象中年轻得多,表情冷漠,坐姿端正。而他周围站着一群孩子,有高有矮,年龄肤色都不同。大的有十几岁,小的只有五六岁,但都穿着统一的黑色西装,面无表情地簇拥在他周围。

  这张照片给我的感觉十分压抑。我看第一眼时甚至没忍住错了一下视线,这才认真去看。我很快找到韩墨——他是照片里最矮的那几个之一,而且不知为何染了一头非常显眼的白发。他站在海坤伟右手边,一左一右站着一对双胞胎,正是三哥和九弟。三个看起来年龄差不多的男孩脸上带着一样的表情,连站姿都一模一样,几乎不像活人,倒像是批量生产出来的娃娃似的。

  我感觉脊背的汗毛随着寒气一根根立起。

  “这是……”

  “我们小时候玩得很好。”九弟颇有些怀念地说,手指从韩墨的脸上划过。一不小心,照片被向一侧划去,显示出了下一张——还是同样的场景和同样的人,只不过高背椅不见了,取代的是一个巨大的……鱼篓?里面装着好几个孩子,一个个头上都套着奇形怪状的鱼头帽子,翻着白眼靠在鱼篓边缘,其他的则躺在周围,歪脖子吐舌头;海坤伟站在画面中间,他已经脱了西服外套,衬衣袖子卷到手肘,脑袋上扣着渔夫帽,单手拄着吊杆,对镜头露出灿烂的八颗牙,脸上满是丰收的喜悦。

  在这张照片上,韩墨头上戴的是大白鲨帽子,垫着脚假装被挂在吊杆垂下的线上。三哥和九弟则都顶着章鱼帽,站在画面对立的两侧,合力展开一个横幅,上面用英语写着【THE BEST FISHERMAN】。

  我:“……”

  九弟:“……”

  我:“那个……”

  我刚发出两个音,九弟突然把手往前一送,把炸鸡腿硬怼进了我嘴里,差点没噎死我。他手忙脚乱地收起手机,尴尬地咳了两声:“海叔有时候确实很不靠谱啦……”

  “你叫他叔?”我把思维从沙雕照片上收回,努力让自己严肃一些:“你和他……”

  “……我的父母曾经是他的手下,是他让我们这么叫的。”九弟说。

  我觉得自己离彻底失智的边缘不远了,神经早就被一次又一次的暴力重拳摧残得松松垮垮,早就没法绷紧,听说这个消息也跟听到他说今晚吃什么一样无感,面无表情地把炸鸡腿咬得咔咔响。

  九弟的父母年轻时曾做过许多年摆不到明面上说的职业,算是海坤伟投入大量心血豢养的下属。他们忙着给老板卖命,自然顾不上养孩子。而海坤伟恰好热衷于养孩子,所以就把两个男孩接去自己老宅,和他的养子们一起教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认识了韩墨。

  韩墨是被海坤伟亲自带回来的。那时候海坤伟还算不得教父,只是金三角的几大势力之一。他们和他的那些养子们一直被海坤伟带在身边,那次也不例外。那一次海坤伟去中国谈生意,把他们安置在一间半山腰的度假别墅里。他们在那里度过了三天,第三天夜里,海坤伟回来时,从车里抱了一个男孩出来。

  那个男孩就是韩墨。

  韩墨那时候只有三岁,被乍然抱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被一群陌生人围着,却连表情都不变一下。他站在大厅中央,逐一看过所有人的脸,最后看向海坤伟,说:“我要我的爸爸妈妈。”

  海坤伟心情似乎很不错,蹲在地上对他说:“别急,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不过你得给我点时间,你也知道他们不太好分拣出来,是吧?”

  韩墨直直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点了一下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再也不动了。

  海坤伟便笑了。他站起身,看了一圈,最后把他的亲子叫到身边,对他说道:“你去带他挑个房间,以后他就是你弟弟。”


  41

  在海坤伟的养子中,韩墨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只有三哥和九弟与他年龄相近。九弟很想和新的小伙伴玩,于是第几天后,在一直没看到对方的情况下,他主动敲响了韩墨的房门。

  韩墨没有锁门。九弟敲了几声没有人应,便打开门走了进去。房间里铺着米白的长毛地毯,踩上去无声无息。他穿过整个房间,来到飘窗前,询问坐在那里的韩墨:“你在做什么呀?”

  韩墨穿着一身黑衬衫和黑裤子,那是海坤伟给他们买的衣服,九弟也有同款,他参加葬礼时穿过。男孩抱膝坐在飘窗一角,下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被胳膊挡住了一大半,人蜷缩成了一小团,动也不动。

  九弟也爬上飘窗,跪坐在他对面,稀奇地伸手去摸他的头发:“你的头发怎么白了呀?”

  韩墨被海坤伟抱回别墅的时候,头发还是黑的。不过短短几天,他的发已经白了大半,花白得像个小老头。

  韩墨依旧没动,两颗黑沉沉的眸子半睁着,盯着自己膝盖和胳膊间的空隙,很久才眨一下。

  九弟一直没能得到回应,也不肯放弃,从怀里掏出几只娃娃,一一摆在两人之间,兴致勃勃地介绍道:“我们来玩娃娃吧!你看,这是妈妈,这是爸爸,这是哥哥,这是我……”

  韩墨突然抬起头。他的视线慢慢从几个娃娃身上扫过,闷闷地道:“他们不是爸爸妈妈……”

  九弟很自然地点头:“嗯,他们肯定不是你的爸爸妈妈啦,因为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

  “……”韩墨又慢慢缩回胳膊下方。

  九弟从自己的小包包里拿出针线包、碎布和棉花,提议道:“不过我可以帮你缝你的爸爸妈妈哦!”

  “……可以吗?”韩墨眼睛一亮。

  “嗯!”

  整个下午,两个男孩就坐在飘窗上,一个说,一个缝,做出了两个丑丑的娃娃。韩墨抓着两个娃娃,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它们的纽扣眼睛,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他哭得声嘶力竭,满头满脸分不出汗水和泪水。后来已经哭不出声音,只一下下抽搐着,原本通红的脸开始变白,最后涨成了青紫色,人也慢慢不动了。九弟这才感觉不对,连忙跑出去找医生。

  可惜还是晚了。

  因为肌肉抽搐造成的呼吸障碍,韩墨因缺氧窒息了两分三十七秒,对大脑造成了永久损害。从那之后韩墨脑袋就不太好使,从前的事也记得不太清楚。九弟觉得这是因为他没有及时找医生的缘故,很是愧疚,所以在韩墨卧床休息时经常跑去探望他。

  有一次他又跑去看望韩墨,恰好门没关,他便直接走了进去。韩墨的房间分为内外两间,外间是个小厅,里面才是卧室。地毯吸收了他的脚步声,沙发又遮住了他的身影,所以床边的两个人没有发现他。

  九弟进门的时候,正听见坐在床边的海坤伟感慨:“他倒是个懂事的孩子,为我省了不少功夫啊……”

  而另一个少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海坤伟又道:“记得多关照他,以后他可以成为你的助力。”

  少年不屑地哼了一声:“一个傻子罢了。”

  “他可不是普通的‘傻子’。”海坤伟笑道:“这孩子天生巨力,稍加调教就是一把不错的刀。刀嘛,太聪明就不好了。若是他没傻,我还真不放心……”

  他说着话,便要起身离开。九弟连忙躲到沙发背后,直到他们两人离开房间,这才跑到床边。韩墨仍然在睡,怀里抱着一只毛绒绒的黑色狐狸玩偶——九弟还记得这个玩偶,正是海坤伟的唯一亲子,海明晴送给他的。韩墨很喜欢,去哪儿都抱着。

  九弟他们自小接受的教育与常人不同,哪怕是玩具也与寻常孩子不同,从来不包括这样的布偶,他喜欢玩的娃娃都是自己缝来的,长辈从不会主动送他们这样的东西。他想了想,趁着韩墨没醒,偷偷把狐狸玩偶捏了一遍,从它脑袋里捏到了硬硬的东西。他缓慢而无声地拉开狐狸玩偶的拉链,小心地剥开一层层的棉花,看到了一个小巧的监听定位装置。

  ……

  “韩墨是海叔专门留给明晴哥的刀,和别人都不同。”九弟对我说,“明晴哥很重视他,在他身上放了很多小东西。如果你直接去找他,明晴哥立刻就会知道。”他顿了顿,似乎在观察我的表情:“其实韩墨被抢救回来之后就对从前的事不太记得了,明晴哥很避讳别人跟他说这个。凡是在他面前提那件事的人都……没什么好结果。”

  我麻木地啃着嘴里已经没味了的鸡骨头:“……所以我最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以防止那个什么明晴哥灭我口吗?”

  九弟叹了口气。他眼里带着怜悯,轻声道:“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是啊,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如果那天我穿的是其他衣服,没有恰好与韩墨穿同样的衣服,没有恰好走丢,没有恰好被人与韩墨弄混,也许我至死都不会知道那一天的游乐园发生了什么样的惨案。而那个娃娃脸的白发青年会无声无息地死在十六年前,与他的父母一起。

  就算我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样呢?

  我忽然察觉到不对,猛地转头看九弟:“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那天在鬼屋门口,只有孜止归和井青原,我也只对他们说过这件事,而且说得很含糊,并没有告诉他们细节。可九弟怎么会知道?!

  “我调查过。”九弟平静地说:“那其实并非邪教仪式,而是一场所谓的‘扶乩’。原本只是一些人打着匡扶传统文化的招牌,说要寻找有特殊能力的幼童作为‘乩童’举行仪式,这样更容易起乩。其实……”他突然住口,犹豫了片刻,才又叹了口气:“……他们至多是想做一场戏,骗点钱罢了。但偏巧举行仪式的人是个天盲,有一个人想要做一个实验,试试看在不借助视觉的情况下能否通过其他方式给一个人催眠。而他选中的试验品恰好就是那群骗子。他的实验成功了,于是……就发生了那件事。”

  我:“……”

  大门底下有个不知谁扔的红色水桶。我顾不得脏不脏,把它倒扣过来坐在上面,缓了缓,虚弱地道:“这都是什么变态……其实你不用跟我说这么详细,这听起来就是一个很大的麻烦。现在想灭我口都得排队了……”

  “哦……”九弟蹲在我旁边,表情很无辜:“我以为你想知道的……”

  半小时前,我确实冲动得想要直接冲到韩墨面前问清楚,但现在我已经后悔了。我只是个普通大学生而已,这件童年阴影好不容易过去了,我为什么还要作死地去知道这么多可怕的内幕?!

  “你也不用担心的,那个人早就死了。”九弟安慰道:“明晴哥为了给韩墨报仇,已经用那个人打桩了呢,别墅都早建好啦,下次我可以带你去看哦!”

  你怎么能用这么可爱的语气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啊!!!

  我抱着一丝希望问:“你是在开玩笑吗?”

  九弟歪着头看了我片刻,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半天,最后睁着眼睛冲我点头:“嗯,我是在开玩笑哦!”

  我:“……”

  呵呵,我真的很想相信呢。

  就在我与九弟相顾无言的时候,我手机突然嗡地震了一下。我掏出来一看,屏幕上亮起一条微信提示。

  【韩墨:小八,义兄让我约你周日来荒郊的工地玩。他说很好玩,你来了肯定不想走。你要不要来呀?】

  

  

  TBC……

  

  * 明晴哥:工地真的很好玩哦,保你来了就别想回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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