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uffskein

朋友们啊,不要再问我诗在何方。
去吧,去吧,穿过大海,遥望那片红白的土地。以相同的名字为指引,便能找到那与黄金同色的宝藏。

【诡秘】并依靠废物存活至今(六)

* 是毒蘑菇哒!

  

  9

  伦纳德自昏迷中醒来。

  他的记忆只到在自己挡在塞西玛阁下面前阻止尤莱亚攻击的一幕,然后就是突如其来的黑暗。恢复意识的时候他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但很快就被皮革和烟味儿取代。耳边由低到高响起哐啷哐啷的声音,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横躺在一张长椅上,后颈被包着皮革的扶手硌得发痛。

  明亮的光落入他的眼中,带来细微的刺痛感。他抬手遮住阳光,迟缓地找回理智,正要坐起来,忽然听见旁边传来流畅的招呼声:

  “早上好,伦纳德。昨晚睡得好吗?”

  “……”

  伦纳德僵硬地一格格抻直脖子,看见了占据长椅另外半边的尤莱亚。灰发青年又穿上了那件宽大的兜帽黑袍,端正地合拢双膝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

  哪儿来的书?!

  尤莱亚什么时候穿上的衣服?!

  不不不,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伦纳德头脑混乱,继而又发现了一件令他崩溃的事——他的一只脚正大大咧咧地架在长椅靠背上,而另外一只踩在尤莱亚的腿上,姿势不能更嚣张!

  他一个激灵,坐起来和收回腿的指令同时被紧张的大脑下达给了身体,于是他像只离水的鱼一样原地弹跳了一下,哪一项都没能完成。保持不当姿势太久造成的酸麻从四肢反馈回来,他咧了咧嘴,无意识地转了一下头……

  看见三名带着红手套的精英值夜者就坐在他们对面的长椅上,三双眼睛都盯着他。

  伦纳德:“……”

  在这一刻,他产生了一种自己即将当场死亡的错觉。

  等他手忙脚乱地恢复正经坐姿,已经是两分钟后的事了。他强忍住内心的尖叫,左右看了看气氛还算平和的尤莱亚和红手套们,又看了一眼车厢外飞快后退的风景,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冷静:“这是怎么回事?”

  尤莱亚歪了一下头,目光在虚空中游移。他对面的三个红手套都因为他不太正常的举动而略微绷紧了表情,但伦纳德知道这只是他思考时的习惯表现。果然,几秒后他慢腾腾地开口道:“我的房子被打坏了,祂给利兹和老鼠找了新的墓地。我要把它们送去新家,你说我们可以一起出发。”

  伦纳德熟练地将他颠三倒四的语言在脑中重组排列——守墓人的小屋在战斗中毁掉;教会与尤莱亚达成了某种带有善意的和解状态;他们目前正在前往新的收容地;一起出发……指的是前往贝克兰德?不,事情闹成这样,恐怕尤莱亚会被收容进宁静教堂吧……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皱在一起。

  如果这趟火车是为了“运送”尤莱亚,那我为什么也在车上?只是因为我也要去圣堂接受红手套的训练,所以顺便吗?但我的调令明明要下个月才生效……

  坐在他对面的几名红手套并不熟悉尤莱亚怪异的说话方式。见伦纳德面露疑惑,只当他也同样听不懂,于是其中一人正经地解释道:“我们接到了来自圣堂的命令,负责将【毒剂师】转移至凛冬郡进行收容。”

  ——他并没有说要将【毒剂师】收容进圣堂,只是凛冬郡。伦纳德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虽然不知道昏迷前还差点你死我活的情况是怎么突然转变得这么和睦的,但他还是很快接受了现在的情况。他试探地询问道:“那我呢?”

  他还没忘记当时在那个“巢穴”中发生的情况——只有他没有被菌丝攻击。而且当时他还展现出了某种超出自己序列的能力——等等,该不会他也被一起收容了吧?!

  红手套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嗯……是塞西玛阁下提议将你作为‘或许可行的收容方法’带上火车的。”说到这里,他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经过验证,你确实通过睡梦中无意识的行为限制了【毒剂师】的活动范围。”

  伦纳德:“………………”

  

  10

  这列特制的火车只有三节,前后两节都放置了特殊的封印物,而中间这一节由三队共九名红手套轮流值守,严格遵照时间表,每个人在车厢里停留的时间都不超过三个小时,离开后还需要经过一系列的净化仪式,只除了身为“收容方法”的伦纳德——他被要求随时跟“收容物”身处同一节车厢,且不得脱离他的视线范围。

  尽管这个要求听起来很荒谬,伦纳德也沉默地照做了。

  亲身经历过守墓人小屋那一战的伦纳德再也无法将尤莱亚视作无害的非凡事故幸存者。他还没忘记对方是怎么一眨眼就把一栋房子变成巢穴的,生怕同样的情况会发生在列车上。他不敢直接盯着尤莱亚看,于是装作看风景的样子偏头对着窗户,借助反光观察着尤莱亚的一举一动。

  整整一个上午,灰发青年没有换过姿势,手中有规律翻动的《菌类培育指南》能证明他确实在认真看书。而伦纳德的思绪已经不自觉地飘远了,回忆起在修道院渡过的童年,以及自小就展露出不正常一面的尤莱亚。

  ——黑夜教会专门为抚养孤儿设立的修道院条件算不得太好,但至少能保证所有孩子食住无忧以及接受通识教育。伦纳德被送进修道院的时候尤莱亚已经在了,被修道院的孩子们称作“怪胎尤莱亚”。他们模仿尤莱亚晃晃悠悠的走路姿势、模仿他磕磕绊绊的说话方式、趁修女不注意时打翻他的餐盘、偷偷藏起他的被子和枕头……

  进入修道院的第二天,被正义感驱使的伦纳德向欺负尤莱亚的几名孩子挥出了拳头。他们在地上滚成一团,然后几个人全部被尖叫的修女关了禁闭,并被处罚没有晚餐吃。

  当天半夜,伦纳德饿得睡不着,在床上蜷成一团,眼巴巴地看着送餐口,小声向女神祈祷,希望有人能给他送来晚餐。

  忽然,大门上方的观察窗被人从外面拉动,向一侧滑去。伦纳德激动地从床上蹦起来,以为自己的祈祷得到了回应,却看见窗外露出一双瑰丽的蓝紫色眸子——他认得这双眼睛,整座修道院只有尤莱亚的眼睛才有这样奇特的色泽。

  “怎么是你……”他失望地嘟哝了一声,还是打起精神问道,“你是来向我道谢的吗?不用了,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外面那双蓝紫色的眸子盯着他,一动不动。

  伦纳德认为这就是默认了。他小小地骄傲了一会儿,忍不住提醒道:“你道谢完就早点回去吧,要是被修女发现,你也会被关进禁闭室的!”

  那双眼睛没有动。

  隔了一会儿,尤莱亚含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很奇怪。”

  伦纳德一愣。

  “强的路过,会吃掉弱的,弱的不能吃掉强的。”尤莱亚慢吞吞地说,“你路过,你是弱的。我也是弱的。你帮我,我们都会被强的吃掉。为什么?”

  伦纳德神奇地理解了他的意思。他昂起头,骄傲地道:“你说的不对!真正的强者不应该欺凌弱小,应该帮助弱小!”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就像我一样!”

  “你是弱小。”尤莱亚更新了一下自己的词汇。

  “……”伦纳德不服气地道,“我会变强的!”

  尤莱亚不出声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你要什么回报?”

  “我才不是为了回报……”伦纳德咕哝了一声,突然双手按住肚子。他咬了咬嘴唇,不好意思地小声问道,“那个,你有吃的吗?”

  “你要食物。”

  那双蓝紫色的眸子眨了一下,消失在观察窗后,留下一句话:“我去给你找食物。”

  伦纳德重重地应了一声,满怀期待地从床上蹦下来,跑到门边眼巴巴地等着。

  几分钟后,那双蓝紫色的眸子重新出现在大门上方的观察窗后面。与此同时,一只小小的、苍白的手从大门底部的送餐口伸了进来,递给他一根长长的面包。

  伦纳德蹲在送餐口旁边狼吞虎咽地啃了半根面包,打了个嗝。他吃饱了,满足地抹抹嘴,高兴地承诺道:“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朋友?”尤莱亚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似乎很困惑。

  “朋友就是……就是谁欺负你,我就帮你打他们!”伦纳德信誓旦旦地说。

  “……”

  “喂,你说话呀?”

  尤莱亚没有回答。

  伦纳德等了又等,始终没能得到回应。他在原地坐下,抱着剩下的半根面包生闷气。而在他头顶上方,那双蓝紫色的眸子向下转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发顶。许久之后,静静地消失了。

  ……

  回忆结束,伦纳德注视着窗户上倒映的模糊人影,突然开始冒冷汗。

  ——三岁的尤莱亚,是怎么在眼睛露出观察窗的同时把手从送餐口伸进来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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