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神明与妖怪的日常(上)
* 跟紫藤与一目连那篇同一系列,雨龙神这边的剧情
* 双线主角,雨龙神一组+荒天一组
* 不要问,又是一把裹着糖浆的刀……不,这次连糖浆都懒得裹了
1
他做了一个梦,又梦见那个男人。
他梦见自己和那个男人坐在山崖边。呼啸的风将他们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他却并不担心。因为即使从这里掉下去,他也可以化为龙型重新飞上山崖。
梦里的他,怀着一点自己也不清楚的心思,假装好奇的问那个男人:“我听见他们叫你‘九鬼’,那是你的名字吗?”
“不,他们叫我‘九鬼’,是因为我可以御使九只恶鬼。”男人低头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厚重胴服。再抬起头时,脸上依旧是温和的微笑:“您把它当做我的名字也可以……至于我真正的本名,早已经作为修习邪术的代价被剥夺了。”
“邪术?”他愣了一下。
“为得到力量不择手段的术,被称作邪术。”男人毫不避讳的解释道。他说完,有点无奈的笑笑:“像您这样力量强大的神明,大概很难想象吧?弱小的人类为了活下去,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啊……”
他静静的注视了男人无懈可击的笑容一会儿,直白的问道:“邪术是你所侍奉的邪神传授你的吗?”
“诶?!您居然知道我侍奉过邪神……”男人的表情立刻垮下去。他苦恼的伸手捂住额头:“有那么明显吗……”
他看着男人指缝之间逸散的黑气。那是寻常人不可见的神明标记,彰显着他神眷者的身份——神明往往只会在最宠爱的人类身上留下这样的印记,赐予他自己的一部分能力。作为交换,他必须一生侍奉于神明。被印下这种标记的人类,因为真名掌握在他所侍奉的神明手中,所以结局往往都是被神隐。
“很明显。”他压下心中对那个印记的不满,状似不在乎的说。
“啊呀,我还以为藏得很好呢……”男人自暴自弃的放下手。
会藏起神眷者的印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背叛了祂?”
男人点头。他并没有解释原因,只是望着山脚下初具规模的耕地,自言自语一般轻声念叨:“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它们发芽……”
“不可能。”他向山崖下扫了一眼,肯定的说:“这里没有神明庇护,又是荒原。只凭人类连那条河的涨潮期都无法应付,更不可能把种子种活。”
“是吗?”男人垂眸思考许久,抬头笑笑:“那就没办法了……”
他忽然有些失落,忍不住问道:“你要带他们继续走吗?”
“……来不及了。”男人叹息一声,侧头望着远方:“祂就要追上来了呐……”
2
荒川河畔有一座山,名为大荒山。大荒山顶有一座神社,神社的主人被称作雨龙神。这位神明自有记载以来便庇护着荒川两岸,然而其生性贪婪残暴,每年年初皆需以活人为祭才肯保佑一年风调雨顺。
今天,又是一年一度的雨龙神祭。
被选出的祭品身着白衣,坐在被八个壮汉抬着的船中。这种船的船身极窄,尖尖的船头与船尾翘起,因雨龙神而得名龙舟,是专门用来盛放祭品的器物。龙舟自大荒山脚出发,一路载歌载舞,向着荒川而去。沿途围观的人们将鲜花与新鲜瓜果抛入船中,孩童们嬉笑着拍手跟在队伍后面,场面热闹得很,唯有坐在龙舟中的活祭品一声不吭的垂着头。
如龙一般长的队伍一直延伸至荒川河边,随着八名壮汉一声吆喝,龙舟被推入水中。水波荡漾,仿佛有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将龙舟送入河心。祭品倏然抬头,眼中流露出恐惧。她回头看着岸边的人们,那些人已停了歌舞,各个屏息看着她。
汩汩的水声从龙舟下传出,被凿穿的船底不断涌上水来,淹没了满船的鲜花瓜果,也淹没了她的衣摆。她眼中恐惧更甚,酸软的身体却一动也无法动,几根木条隐藏在祭品纯净的白衣之下,撑起了她的身体,令她跪坐的姿态看起来庄严而神圣……如同心甘情愿一般。
她眼中流下泪来,张口想要呼喊,然而喉中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节。越接近河心,龙舟的吃水越深,下沉的速度也越快。水已经没过她的腰,胸口,脖颈。她最后拼尽全力的昂起头,忽然看见远离人群的另一边站着一个白发的男人。那个男人身披厚重的黑色胴服,全身上下仿佛只有黑白二色,与旁边披红戴绿的欢庆场面对比鲜明。他的面容模糊,望着她的眼中似乎带着怜悯。
——与岸边人们的期待不同的,因她的遭遇而生出的怜悯。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拼命注视着那个身影。
【救救我】她无声的祈求着【求您救救我】
男人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她的发顶没入水中,看着她乌黑的长发在水下飘动,然后彻底不见。
岸边响起欢呼声。歌舞再起,在神主的带领下,人们向着大荒山的方向跪拜。随着祭文的念诵,巫女跳起神楽舞。铃音阵阵,每个人的表情都是狂热而欣喜的。他们将更多祭品放进龙舟,推入河中,为来年祈福。盛大的雨龙神祭一直持续到傍晚,晚霞为每个人镀上一层血红的色泽,他们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离去,散落在地上的花瓣被无数双脚踩过,糜烂的红色没入泥土,一点点被掩埋,再无半点痕迹。
荒川河畔终于静了下来。
男人从人群离去的方向收回视线,看向站在河岸对面的另一个青年。那个青年的身影仿佛笼罩在雾气之中,唯有风吹过,衣摆轻扬时才能隐隐看见轮廓。男人笑着对他点点头,抬脚走入河水。仿佛幻影一般,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青年仍是一动不动的站在河边,银色的瞳孔映着夕阳,令他死寂一片的眸子好似染上了几分鲜活。他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手腕——笼罩在他身上的雾气散去,露出他腕上血红的锁链。那段锁链紧紧贴着他的皮肤,像是吸饱了血的蚂蝗。锁链末端消散在虚空中,不详的颜色在夕阳映衬下更加鲜艳,如同流动的鲜血。
河水中忽然鼓起一块,哗啦啦的散开。河童从水中冒出头,形如蛙爪的手中捧着满满的瓜果。他高兴的说道:“雨龙神大人,这是今年的祭品中最好的一部分,您——”
“你们吃吧。”青年放下手,雾气再次将他腕上的锁链遮盖。他淡青的睫毛垂下,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还有什么事吗?”
河童将手伸入水中,再抬起时托着一只两个巴掌大的,毛绒绒的黑色小动物:“大人,去年荒川河中新生的一窝水獭忽然接连染病死去,仅剩的这一只昨日也患了病……”他怜悯的用手轻轻抚摸过那小动物的脊背,恳求道:“请大人救救这个孩子吧。”
青年伸出手,河童连忙将幼小的水獭放入他的掌中。水獭发出细弱的,如同婴儿般的声音。他轻轻把手覆在水獭身上,它被水浸湿的毛发上腾起一阵水雾,很快散去。他放下手,对河童说道:“我会救它。”
河童感激的点点头,沉入水中。
雨龙神抬头注视着被夕阳映得一片血红的河面许久,银色的眸中空茫一片。
3
梦境之中,他化为原型缠在房梁上。
屋子并不大,他庞大的身躯即使缩小后,硬挤在屋檐下也很憋屈。他不得不小心的把爪子收好,尾巴翘起来,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艰难的攀着房梁。他不在乎这个,光顾着伸长脖子看着下方伏在案桌上睡着的男人。
那个男人即使在屋中也披着宽大的胴服,从脖子到脚包得严严实实。因为趴着的缘故,袖口的布料被蹭上去一些,露出一小截手腕。他的手腕仿佛从未见过阳光,苍白得像用画笔在白纸上描出的轮廓,几乎与被压在胳膊下的白发混为一体,因此手腕上的伤疤异常明显。那条伤疤只从衣袖下探出细细的一道,看不分明。
他心中奇怪,于是吹了一口气,把衣袖吹得向后飘起,露出更多的皮肤——以及更多的伤疤。密密麻麻的疤痕爬满了小臂,仿佛某种特殊的图腾。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他一下瞪大了眼睛,继而无比恼怒。他化为人形从房梁上跳下,气势汹汹的抓起男人的手,一把将他的袖子全部撸上去。
男人被他惊醒,视线还未聚焦,已经先抬头对他的方向露出一个恭顺的浅笑。看清是他之后,男人的笑容收敛,变成了诧异:“是您啊……”说着,他想把手抽回去,却因为被牢牢的抓着没能成功。
他看着男人遍布整条手臂的伤疤,新伤叠着旧伤,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造成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放开他的手,又去扒他包裹得严实的领口。男人想要躲闪,还是被他扯开了衣领。与手臂一样,他的身上亦是没有完好的地方,整个人就像一件被不慎摔在地上的瓷器,没有被摔碎,却被摔出了密布全身的裂纹。
“怎么回事?!”他质问。那些伤疤早已愈合,有的深有的浅,显然不是一次留下的,而是长时间不断造成的。
“这……我要说是不小心摔倒了,您能假装相信一下吗……”
“不能!!!”
“哦……”
男人不再说话,也不打算解释原因。他把衣服整理好,又将身体藏回厚重的胴服之下,看起来依旧是平时疏离从容的模样。不知怎么,他的愤怒随着男人的动作慢慢平息,变成了委屈和说不出的失落。
“为什么不告诉我……”
“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请您原谅我不想再提起吧。”男人笑着摇头,拒绝了他的询问。
他赌气的甩袖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又忍不住回头。男人就站在屋门口,苦恼的表情被他抓个正着。于是他又走回去,把头埋在男人的颈上闷闷的叹了口气。
“真拿你没办法。”他学着偶尔见到的,男人哄其他孩子时的语气,一本正经的说:“我就原谅你好了。”
男人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再温柔不过。
4
幼小的水獭正在努力攀上雨龙神的肩膀。
它小小的后爪把白衣踩出几道褶皱,前爪伸出,想要勾住他垂在肩上的长发,不料爪下一滑,倒着栽了下去。它发出如同婴儿哭喊般的声音,直直的掉进了雨龙神的手中。
雨龙神注视着它翻身爬起,灵活的四下探了探,又一次瞄准他的头发,挥动小爪子努力向他肩膀攀去。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淡漠得像一尊神像,任由小水獭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甚至攀上了他的头发。
淡青的发被水獭爪尖拨乱,雨龙神终于皱眉,伸手把它提了下来——他虽然自三百年前龙魄尽碎后便没了七情六欲,还是能感觉到疼痛的。
被他抓在手里的小水獭又一次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音,不满的晃动着四肢。雨龙神把它放在衣摆上,它立刻又攀上他的肩膀去抓他的头发。他一次次把自己的发丝从它的爪中抽出,没有丝毫烦躁——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烦躁’这种情绪。
旁边服侍的椒图终于忍不住说道:“大人,让我来替您照顾它吧!”
雨龙神点点头,把小水獭拎起来放进她手中。
小水獭发出连续不断的嚎叫,尾巴甩来甩去,四肢并用的挣扎着。椒图想要安抚它,却被它在手上抓挠了好几下,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椒图害怕伤到他,不敢用力,小水獭便趁机从她手中逃了出去。它飞快的窜到雨龙神脚边,顺着他铺散在地上的衣摆攀上他的膝盖,然后又一次坚持不懈的向着把自己挂在他的头发上努力。
雨龙神终于有了别的动作——他伸手割断自己的一缕发丝递到它面前。小水獭张开爪子抱住发丝,一不留神从雨龙神肩上滚了下去,叽里咕噜的一直滚到雨龙神双膝之间。柔软的布料凹陷下去,恰好足够容纳它。小水獭挣扎了一会儿没能爬出来,便抱着发丝蜷缩成一团,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椒图凑近睡着的小水獭,好奇的伸手摸了摸它柔软的身躯。睡梦中的小水獭没有反抗,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起伏着,乖巧极了。她收回手指,仰头看向雨龙神:“大人,要我把它抱回去吗?”
“去吧。”
得到允许,椒图小心的伸手把小水獭从衣摆中捧起来。她抱着小水獭退出大殿,空旷的殿中再无一点声息。雨龙神撑着头,银色的眸半瞌,淡青的发顺着衣摆倾泻而下,发尾融化在他周身永不消退的云雾中,看起来真如置身云端的神明一般高贵。
可实际上,他只是一个囚徒。
“九鬼。”被囚禁于神座之上的神明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神殿唤道。
曾出现在河边的男人无声无息的站在不远处。雨龙神没有说话,他却像知道对方想问什么一样,开口解释道:“那只水獭的母亲捕鱼时游得太深,被缚龙阵吸取了精血,因此生出的孩子先天不足,才会接连衰弱而死。”
雨龙神静静地看着他。
“它灵智已开,因此惧怕比他强大的妖怪。但你的灵力纯净,它会本能的想要亲近你。”男人又说。他对雨龙神笑笑:“放心吧,今年的祭品我已经收到,不会再索取更多……”
雨龙神瞌上眼,平静的说:“滚吧。”
“好。”男人点头,幻影一样散去。
大殿又恢复了寂静。
5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意识到这点,感到茫然。
这不是他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变化——早在他决定在此处停留,看见那个带领着人类向他跪拜的男人时,变化就已经发生。养大他的凤凰教会了他一切,却唯独没有教过他,这种想要把一个人类留在身边的冲动——哪怕是将他神隐,也想要让他留在自己身边的冲动——究竟是什么?
大概男人所侍奉的邪神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赐下那个印记,还端正的印在额头中央,生怕其他神明看不见这是祂的所有物一样……他愤愤的想着,挫败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男人问。
他刚刚起床,头发不像平时那样梳理整齐,而是随意的披在身后,也没有穿上厚重的胴服——在他的秘密暴露之后,男人不再那么时刻注意在他面前掩饰满是疤痕的身体,偶尔他在闯入男人房间时,也会看见他挽起袖子的模样。
“我……”他犹豫了一下,偷看一眼男人疑惑的表情,磨磨蹭蹭的说:“我还没有神主……”
“您是从天地之间诞生的神明,并非自人类祈愿中诞生的神明,所以不需要人类的信仰……”男人想了想:“但如果您想的话,等到明年秋收之后我可以为您建立一座神社。”
他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神社……他脱口问道:“你愿意当我的神主吗?”
男人抬头看着他。有一瞬间,他觉得男人似乎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这让他感到恐慌和羞耻。可男人什么都没说,温和的拒绝了他:“我已侍奉过一位神明,即使……也不能再侍奉第二位了。”
他张了张口,最终只是哦了一声。
……那时的他从未想过,能够在邪神手下隐忍十年,最后反过来将邪神毒杀的人类拥有何等可怕的心机与耐心。就如同捕猎的蜘蛛,伪装出温和无害的表象,在猎物放松警惕时将柔韧透明的蛛丝层层缠绕上猎物的身体。当猎物察觉到不对时,早已被蛛丝上的毒液麻痹。
可是他一直不明白,男人既然已经计划好了将他作为猎物,又为何吝啬于诱饵的份量呢?明明……已经被毒液所麻痹的龙,只要他的一句话,也是愿意留下来的啊……
6
神主走入大殿。
雨龙神的神社几乎是一座宫殿。除了神主,寻常的神官与巫女都没有资格进入宫殿最深处、传说中雨龙神的居所。然而此时神主身后却跟着一个少年,他显然是第一次踏足这里,脸上带着紧张又好奇的神色。神主一进入大殿便跪伏下来,他也跟着跪下,把额头贴在自己的手背上。
“何事?”雨龙神睁开眼。
“雨龙神大人,这是我新收下的弟子,名为显仁。请您过目。”神主抬起头,恭敬的说道。
少年连忙跟着直起腰,第一次抬头看向雨龙神。他冰蓝的眸子显出吃惊的神色——大概是因为雨龙神实在不符合他想象中的模样,看起来完全不似人们口中传唱的残暴嗜血——他很快又垂下头,不敢多看一眼。
雨龙神平淡的看着两个人类,再次瞌上眼:“吾看过了。”
“可否让他留下服侍您?”
“可以。”
神主悄然松了口气,恭顺的伏地行礼,退出大殿。显仁低头看着面前的地砖,忐忑的等待雨龙神接下来的吩咐。
但雨龙神没有吩咐他做什么,反而问了一个他没有想到的问题——“汝有何喜好?”
“我……”显仁不知该如何回答。神主在把他送来前只让他一切听从雨龙神的安排,其他的一概未提,实际上他连如何服侍这位神明都不清楚。他不知道雨龙神这么问的目的是什么,担心自己随意回答的话会触怒这位据说十分残暴的神明,因此迟迟不敢说话。
雨龙神也并不急。他静静的看着少年,直到少年低下头,用极轻的声音回道:“我……喜欢吹笛子。”
“吾知晓了。”雨龙神淡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阿鲤,带他下去。”
“是,大人!”
名为阿鲤的少女不知从哪儿突然跳出来,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显仁拽起来向门外拖去。显仁下意识的想要挣扎,但她的力气出人意料的大,他几乎是毫无反抗能力的被拖走。阿鲤一路把他拖进后殿,气势汹汹的简直让显仁以为她要把自己拉去填井。
我还是说错话了吗……他欲哭无泪的想。早知道我就说自己什么喜好都没有了……
阿鲤把他拖到一个房间门口,高兴的说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啦!”
显仁因为她突然松手摔到了地上。他呆呆的抬头看着她:“……诶?”
等等,不是要拿我填井吗?!
“啊呀!”阿鲤好像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歉意地说:“抱歉啦,平时拖着椒图姐姐的壳到处走拖习惯了,忘记你有长腿,可以自己走呢,哈哈!”
显仁更迷糊了:“椒图……姐姐?壳?!”
“嗯,她是我的好朋友哦!”阿鲤指了指远处的另一个房间:“她住在那边啦,不过平时更习惯睡在池塘里……”
睡在池塘里?!
“这里的水都沾染了大人的灵气,睡起来超——舒服的!”阿鲤欢快的说完,忽然一拍脑门:“哦,对了,你是人类……嗯!那你就在房间里睡吧,有空可以去池塘里找我们玩哦!”
“呃……好的?”显仁犹豫的答道。
阿鲤一蹦一跳的走了,把茫然的显仁丢在原地。他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为了今天特意换上的雪白狩衣,带着一肚子疑问拉开了门——突然被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下子扑到了脸上。
显仁猝不及防的后退了两步,只觉得满鼻子都是软毛,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听见一声尖锐的吱吱叫,扑到他脸上的黑毛球因为他的动作而被甩到了地上。他奇怪的蹲下看着它:“什么东西……啊!”
原来是那个小家伙跳起来狠狠用爪子在他鼻子上挠了一把。
“水獭!”自小生活在河边的显仁立刻认出了袭击他的是什么,顿时变得惊慌——在荒川河畔世代流传的故事中,水獭可是神明在世间的使者,曾经有孩子调皮的拿走了水獭排在河边,用以祭祀雨龙神的鱼,结果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死掉。现在他居然把水獭摔在了地上?!
在他不知所措时,小水獭也在歪头打量着他。它在显仁身边转了两圈,不时凑近他的脚边,像是在确认他的气息。最终,它满意的爬到显仁脚面上,趴下来不动了。
“……咦?”显仁惊慌的心情随着它善意的举动平复。小水獭的温度透过袜子传递到脚面上,温暖又柔软。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它的脊背,它发出舒适的哼唧声,如同婴儿一般软糯。
好可爱啊……显仁想,随后又立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他怎么能用可爱来形容一位神使呢?
没一会儿小水獭就趴在他的脚面上舒服的睡着了。显仁蹲得脚发麻,又不敢贸然移动惊醒了它,只好屈膝坐在地上。他随着神主前来神社是黎明,如今太阳已经渐渐升上最高。温暖的阳光驱散了初春的寒意,像这样坐在廊下十分舒爽。因为被神主选中,昨晚他兴奋得一夜没有休息,今早更是一口饭都没有吃下,如今在春风的吹拂下,肚子开始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不知道厨房在哪里啊……显仁犹豫片刻,小心的抱起睡着的水獭,沿着长廊向前走去,打算找个人问一问。
长廊上空无一人,两边的房屋都紧闭着门。他试探着敲了敲,没有人回应,只好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到长廊尽头,他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是一个庭院。庭院并不大,也没有种植花草,只在庭院中心立着一间没有与任何建筑相连的屋子。显仁原本没在意,可是一阵风吹过,送来了细微的响声,让他的脚步停顿下来。
那里面有人!他高兴的穿过庭院,来到那间独立的小屋门口。屋子规格虽小,却精致而大气,倒有些像一座缩小的神社。显仁被烧灼的胃部驱使着走上台阶,轻轻拍了拍那两扇朱红的大门:“请问有人在吗?”
里面隐约传出的声音骤然停下。
显仁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回应。他正想绕到窗边偷看一眼,大门忽然敞开一道缝隙,雨龙神出现在他面前。
“您……您……”显仁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见雨龙神。他结巴了几声,慌忙弯腰行礼:“十分抱歉打扰到您的休息……”
因为弯腰的缘故,他忽然注意雨龙神没有穿鞋,赤裸的双脚踩在地板上,脚腕上似乎还佩戴着红色的脚链。他只看了一眼,白雾立刻涌上,将雨龙神的双脚藏在雾气之中。
因为太紧张,他抱着水獭的手也不自觉的用力。水獭被他捏醒,迷迷糊糊的睁开黑亮的小眼睛,看见雨龙神,立刻精神百倍的扑了过去。
雨龙神这次没有纵容它,比它速度更快的伸手,轻易拎着水獭的后颈把它提了起来。水獭吱吱乱叫,最后蔫蔫的垂在半空不动了。显仁依旧弯着腰,视线忍不住向上飘。他担心水獭惹怒雨龙神,可又不敢出言替它求情。好在雨龙神很快就把水獭轻轻丢回他的怀里,声音中没有被打扰的愤怒,平静得一如既往:“无事,退下吧。”
“是……”显仁如蒙大赦,连忙直起身。不等他离开,雨龙神已经转身走回屋内,大门重新合上。在那一瞬间,显仁看见屋里还有另一个人。那个人背对着他跪伏在地上,异于常人的白发披散在颜色深沉的黑衣上,对比十分鲜明。
奇怪,神主明明是黑发……但除了他的老师,还有谁有资格单独面见雨龙神呢?显仁带着疑惑转身离开,木屐踏在青石地面上发出蹬蹬蹬的声音,慢慢远去。
屋内,雨龙神收回望着那个方向的视线,重新走到伏在地上的人旁边。那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剥开大半,黑色的布料与白色的发丝纠缠在一起,能起到的遮蔽作用十分有限。他抬手轻轻一拨,便露出那人遍布着伤痕的苍白脊背。雨龙神的视线从他肩背上刚刚被噬咬出的青红痕迹上掠过,伸手勾起他的下巴掰向自己。他发出细微的哼声,顺从的抬起头,双眼上蒙着一层青色的布料。
“他走了,我们继续。”他用拇指摩挲着九鬼的下颌,面无表情的说。
7
“唔……”
呻|吟声被抑制在喉咙中,仅泄出弱不可闻的闷哼。九鬼被雨龙神压在地板上,避无可避的承受着对方的入侵。他所能做的唯有抓紧身下的布料,竭力忍耐着想要逃避的本能,顺服的任由对方粗暴的贯穿他的身体。
他已经记不清这种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起初大约是为了报复,之后也许还有偶尔的温情。但从三百年前那次导致对方龙魄破碎的意外之后,便只剩了单纯的发泄欲|望——或者说,连发泄欲|望都不是,不过是近乎仪式般的,对于过往习惯的延续。
就好像雨龙神还会对他说出“滚”之类的话,却不再带有情绪,只是习惯而已。他们都清楚这一点,于是这场“仪式”越发简单。不需要投入情感,只要做出相应的行为,那便足够了。
所以不会有像从前那样漫长的折磨,也不会有怜悯与恼怒,更不会有交流。在雨龙神开始把他的眼睛蒙起来之后,他连窥探对方面容都不被允许,只需要被动承受对方的给予,无论是疼痛还是快|感。
不过……他也没什么抱怨的资格吧。
被锁链捆缚的双手已经发麻。尽管那是缚龙阵的一部分,他甚至一个念头就可以挣脱,但他不会这么做,雨龙神也清楚这一点。他随意的扯动锁链令他跪在地上,继续着这场仪式。人类的皮囊很快被坚硬的地板磨出青紫,但谁在乎呢?压制着他的力道没有半分减弱,每一下撞击都让他膝盖被磨得生疼。
其实没有关系,他早就习惯了。甚至在遇到对方之前更久,他就已经习惯了忍耐疼痛……尽管他之前所侍奉的邪神并不会对自己的神主施加这样的折磨,但相比这点疼痛,还是那一位的手段更加残忍。
所以……他从来不后悔。
锁链被除下,蒙眼的布料被解开,衣服被扔在身上,盖住了一身狼藉。雨龙神站起身,灵力化成的云雾又一次将他全身笼罩,连面容都藏在雾气之后,只有那双银色的眸子漠然的看着他:“滚吧。”
衣服化为黑雾缠上他的身体,重新凝成一直包裹到脖颈的厚重衣着。虽然依旧习惯化为人身,可实际上他早已不是人类。他对雨龙神笑笑,身影直接散开,仿佛从未存在过。
雨龙神看着他消失的地方,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表情又归于死寂。
tbc……
* 本来想顺势开辆车,然而干巴巴的挤出了点字,对着屏幕发了会儿呆……还是算了吧哈哈哈哈……_(:з」∠)_
* 邪教首领洗不洗白的问题大概因人而异吧,有的人没法被简单的评论为好或者坏……真相不全是雨龙神告诉一目连的那样,他隐瞒了最重要的一部分。毕竟就算失去感情,那些执着的过往神明也并不会遗忘……
* 这篇还没写完。先放出来主要是涉及到了一点跟青玄番外有关的内容,要先放出这篇,青玄那篇番外的第二章才能看懂……orz,是我的错,这几天过得太懵逼,我把顺序给忘了QAQ
* 坑多不愁呢哈哈哈……掰着手指数了数还有多少篇没填完,然后哭着去玩游戏了【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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